第四五章楚易風
    這幾天來回出現的人太多了，在遙京這個地方，這並不是什麼好事。而且也快過年了，就像我說的那樣，該結的事會有個了結吧。
    但我沒想到的是，第一個來找我的，居然是他。
    初遇羅裴和趙欞炎的時候，我因躲衝過來的官轎而差點摔倒，當時幸虧有一人及時將我拉住，免去了我一場丟人。我依然記得當時那人眉眼間的溫和，和那淡笑若暖玉的樣子。
    是在臘月二十四的晚上，我們吃過飯正準備睡覺，門被叩響。
    拉開門，便看見門外一身月牙白的他。
    楚易風。
    他說，我叫楚易風，是齊王府的管家。
    我看著他溫若暖玉的笑容，心裏卻有其他的感覺。
    我知道，在這漫漫的紅塵裏，你會與無數的人擦肩而過，又會與無數的人有著極為短暫的交集，或者是你借給她一張紙巾，或者是他碰著你說過對不起，又或者是你快摔倒時他扶了你一把。這些，是刹那的緣分。可這些，已是極為難得的。
    但若有一天，這些有著刹那緣分的人又出現在你麵前呢？那便是修來的福緣了。
    我看著楚易風，就是這種感覺。可是，他卻是齊王府的人。
    齊王府始終會找來，這我知道，但沒想到是第一個。我一直以為第一個會是神之雙將的謝如非。
    我將楚易風讓進屋內，小秋給他沏茶，然後就去旁邊看書了，而梅微則倚在窗台上，向外不知看著什麼。他一直淡笑著，柔和的看著我們。
    看著他這個樣子，我一點虛的也不想來，甚至覺得那樣做會有玷汙的感覺。
    “我，不是蕭葉秋。”這句話被我說了很多次，而今天卻不知怎的，竟有些難以出口。
    是楚易風的笑容太和煦了麼？我居然有那麼一瞬間想做蕭葉秋，因為他有這樣的管家。
    他衝我溫和的笑了一下：“我知道，但沒關係。”
    “什麼？”我一下沒反應過來。
    “我知道你不是阿秋，但是沒關係，你可以住進來。”他看著我的眼睛，用一種很暖人的溫度，“你們也來吧。”他看向小秋和梅微。
    我輕輕吸了一口氣：“我們為什麼要過去？”
    他看著我，說：“因為要過年了。”他的語調一直不急不緩，就像那冬日的暖陽三月的微風，輕輕的吹進你的心底。
    因為要過年了，所以即使知道我不是蕭葉秋，你也來讓我們去齊王府嗎？
    可是，我們不能去啊。
    “你的心意我們領了，”我衝他笑笑，“但是不好意思，我們不能去。”
    他略想了下就知道了緣故：“沒事的，我是以朋友的身份來請你們去齊王府做客。”
    溫如暖玉的笑容，玲瓏剔透的心肝。蕭葉秋，你何其幸也！
    或許是因為父親在他這個年紀過世的吧，從我見著楚易風，便一直對他很有好感。
    可是這是在遙京，他是齊王府的管家，我身後還站著小秋和梅微，所以我隻有拒絕。
    “楚先生，我們……”我看著他，嘴裏澀了一下，“並不是朋友吧？”
    他微愣了一下，輕輕張了下嘴，最終卻還是笑了，隻不過笑容裏有些許的無奈。
    他看著我抬起了手，微頓了一下，卻還是緩緩放在了我的頭頂：“你啊……”
    我瞬間渾身僵硬了。
    這種……被寵溺著的感覺……
    太久了，真的是太久了。我一直扮演著照顧他人的角色，起先或許是責任，但後來，就變成了習慣。總以為，每個出現在我身邊的人，我都應該去照顧，我都應該站在他們麵前，為他們擋去風雨，去盡量寵著他們。可是，內心深處，卻一直期望被他人寵溺吧？
    以前父親很喜歡摸摸我的頭，然後衝著我笑：“小征啊……”可是父親去世太久了，那種感覺便被隱匿在心底深處，再不曾露出。可今天，現在，楚易風，他或許隻是無意識的動作，卻讓我內心的那個小獸蠢蠢欲動。真的，寂寞的，太久了麼……
    “或許還不是朋友吧。”他說，“我一個很重要的人消失了，你和他長的很像。我……想請你到府上做客，你，能賞臉麼？”
    這個原因……
    我看著楚易風微微淡下來的臉，心裏卻突然澀起來。剛還誇你玲瓏心肝，你就拿出了這樣的一個原因。別人或許覺得沒什麼，可對於那樣看你的我，你讓我情何以堪？
    肩膀忽然沉了一下，我抬頭，看見一張眯著眼的隱含怒氣的俊美容顏。
    “楚管家，你重要的人消失了拿別人頂替一下他就能回來麼？”梅微微翹了下嘴角，眼卻眯的更厲害了，“而且齊王府那麼權貴的地方，我們平常百姓可是去不起呀。”
    楚易風一愣，方才覺悟自己剛才究竟說過什麼話。他麵色一肅，倏然站起身來：“對不起，剛才冒犯了。”說完深深的鞠了一躬。
    “我……真不是有意的，是我太急切了。”他看著我，眼中帶著滿滿的歉意。
    很真誠。
    他這個年紀，三十六七歲，一旦真誠那便是真的真誠，我相信他。
    我拉下梅微的手握在手裏，也站了起來：“沒關心。楚先生思人心切，可以理解。”
    “不，我不是思……”他忙辯解，但卻忽然愣住了，是因為自己的話。他微微皺了下眉，繼而便平靜下來，溫潤的笑也慢慢浮現在臉上：“我今次來真的是很真心的邀請你們，卻不想用錯了方式，真是抱歉。”
    我衝他笑笑，沒有接話。
    他看了下梅微：“看來今天注定不能請到你們，剛才……望海涵。”他頓了一下，轉過頭來看我，“蘇征……我能叫你蘇征麼？”
    我點頭：“可以。”
    他衝我笑笑：“蘇征，你真的比阿秋好多了。”說著抬手拍了拍我的肩，“你是好孩子。”
    我不得已再輕輕歎一口氣。這個人，他總能點到我內心最軟弱的地方，很輕易地。
    “謝謝。”
    他微微搖了下頭，用很和緩的語調說：“蘇征，我很希望你能住到齊王府。”他看著我的眼睛，“我們，來日方長。”
    我看著他溫如暖玉的笑，不禁點頭：“嗯，來日方長。”
    他點點頭，又衝梅微和小秋示意了一下，轉身出門離開了。
    來日方長……
    我看著那個溫潤的背影，心裏忽然又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