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寧靜
    “看來真的是迦耶了。”葛雲暮聲音低沉，他轉頭看著文洛天，“洛天，我們加緊吧。”
    文洛天迎上葛雲暮的目光，兩人對視許久後，文洛天對我說：“蘇征，今晚，你就帶著小秋小安他們走吧。”
    我沒有說話。
    “怎麼？真想跟我們一起死？”梅微的聲音還是那麼欠扁。
    我低頭笑了一下，讓我看著他們死在這裏，我帶著別人走？
    “蘇征，小秋是你帶出來的，你要保他安全。”
    靠，當時不是你說你能保他安全的麼？
    “蘇征，小安就拜托你了。”
    媽的！
    “咳……”我咳一聲，截住他們下麵的話，“大家先別說了。這個城看來是必亡無疑，要拚大家都是死，那，為什麼不投誠呢？”
    “什麼？”三人臉色都沉了。
    “士兵二十萬，硬拚全得死，百姓上百萬，變態點來個屠城那就一個也不能活。降了，隻有你們幾個背負罵名。以少換多，生意很劃算。”
    自古以來，投誠的人多被人罵賣國求榮，奸佞鼠輩，而殊死抵抗的則被人讚威武不屈，精忠報國。可是，有誰去關心過那些士兵百姓？名是毀了，可百姓安然無恙。而得了名的，哪個不是有萬人屍骨墊腳？像那明朝方孝孺，因不服從朱棣而被誅十族，連自己的門生朋友都被連累遭到殺害，人卻稱他高風亮節，實在是諷刺。
    三人沉默半晌，最後還是文洛天說話了：“不能的。我們是少，城中百姓是多，可對於整個小蘄明，莫夫城卻是少。以少壯多的聲勢，以少領多的機會，以少換多的時間，是劃算的。”
    “得，文洛天你果然是軍師，比我這個商人會算賬，服你了。”聽完他的話我瞬間佩服到底。
    文洛天苦笑著搖頭：“不是。你從異界來，不屬於這裏任何一個國家，所以看重的隻是我們的安危。而我們，卻要為自己的國家著想。”
    我看葛雲暮也點了點頭梅微側著身不看我，隻有搖頭暗歎，這些人啊。不過本來也沒打算用這個能說服他們，就像文洛天說的，我是局外人，不懂他們的感情。
    “好吧，理解你們。不過，梅微和洛天要跟我一起離開。”我說，“小安很聰明，你們要是丟下他很可能會給他造成一輩子的陰影。而且我對這裏人生地不熟，沒把握能將他安全養大。所以洛天必須活著。而梅微……”
    我看看他，他還是側著身，看不清表情。想起那天他說起自己的遭遇時臉上平淡而眼中晦暗，不管怎樣，不能讓你死。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梅微，對於小蘄明，來我身邊和我一起，暫時做個看客吧。”
    梅微身體一震，沒有說話。
    下午剛吃過飯，一個士兵便急衝衝跌了進來。
    “啟，啟稟將軍，敵軍正向我方進發，已到撫葉河外五十裏處！”
    什麼？這麼快？我看了一眼梅微，他輕皺著眉頭不語。
    葛雲暮速帶著士兵出去了，文洛天卻沒有動。
    “呃……”我不懂戰爭，從來也沒看過什麼兵法，《三十六計》還是看百家講台看來的。
    文洛天搖了搖頭：“他們不會這麼快動手的，至少今夜沒問題。蘇征，今夜你就帶著他們走吧。我派人將你們送出去。”
    我看看身邊的小秋和文洛天懷裏的小安，小秋看著我，他已經看明白了一些事，而小安卻頭一點一點的，快要睡著了。
    我點點頭。
    “殿下，”文洛天又說道，“你跟蘇征他們一起走吧。”
    梅微挑了下眉。
    “殿下，你一直是朔風原上男兒，拿的起放得下。”
    梅微噗嗤一聲笑了：“既然是朔風原的男兒，那就應該不給他們丟臉才是啊。”
    文洛天眉頭輕皺了下立馬又展開：“蘇征帶著兩個孩子，沒人護著，不一定走得出去。即便出去，他們知道去哪裏？又怎樣生活？”
    “你不和他們走？”
    文洛天輕笑：“雲暮在這裏，我便留下。”
    梅微眉尖挑了一下，沒有再說話。
    飯後文洛天便開始收拾東西，小安也看出了些什麼，他一直跟在自己阿爹後麵，不搗亂，也不說話。看著很讓人心疼。
    我和小秋來時沒帶什麼，現在要離開，也沒有要帶的。
    下午我自己出去了。
    要走了，忽然就想到城裏轉轉。
    大街上人明顯少了，即使葛雲暮封鎖消息已經很快了，但人們還是從各種途徑得知河枯的事。不過幸而沒有出現騷動，我想大家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街上巡邏的士兵穿梭不斷，偶爾有叫賣聲也顯得格外的蕭條。
    走在大街上，風吹著樹葉從我的腳麵掠過，飛向未知。真的已經是秋天了啊。
    我來到一個名叫“安居”的茶館前，門楣上的招牌可能有點傾斜，一個人正在站在凳子上扶正。
    他一轉頭看見我：“客官您先進去坐著，我這就好。”
    我點頭。茶館裏麵有五張桌子成扇形擺著，還有一張局中間，想來這可能也是個說書的茶室。
    茶館裏沒有人。我隨便挑了個位兒坐下。
    剛坐好外麵修招牌的人便進了來。
    “您想喝點什麼？”
    “呃，隨便吧。”我看了下周圍，打掃的很幹淨。“就你一個人？”
    “是啊。原來有兩個夥計，但這不是要打仗了麼？都走了。”他邊說邊到櫃台那兒給我泡茶。
    “那你怎麼沒走啊？”
    “走？往哪走？”他麻利的放茶葉沏水，“這莫夫城一破，哪裏能安全？要我說啊，去哪兒都還不如呆在這兒呢。”
    他將沏好的茶放托盤上給我端過來：“葛將軍和文先生我們都信得過，去別的地方當流民，還不如跟著他倆打敵人呢。”
    我端過他的茶輕輕抿了一口，有點微苦，很像鐵觀音的味道：“可以現在的形勢，有他們也不會打贏啊。”
    他“唉”了一聲也坐了下來：“那還有什麼辦法啊。我聽說大蘄明軍已經到城外了，看來也就這幾天的事兒了。哎，你說……”他忽然靠近了一點，“這大蘄明和小蘄明有什麼區別嗎？不都是個過日子麼？你看連個國名都一樣，那誰當皇帝還不都一樣？”
    我愣了一下點點頭，的確都一樣啊。或許叫大小蘄明，就是等著統一吧。
    那人又歎息一聲：“安居樂業安居樂業，能安下居才能去樂業。對我們來說啊，能湊合著過日子就行了。”
    其實對百姓來說，哪個人來統治都一樣。他們要的不多，能生活就行了。聽說大蘄明國主穆衍儀是個好皇帝，或許讓他來管，真的不錯。
    他看著我隻點頭卻沒有說話，也就不說了。坐了一會兒好像想起點什麼事兒，拍拍我的肩起身走了。
    我發了一會兒呆，準備起身離開，但一摸身上卻沒有帶錢。我四處看了下，沒發現店主，又輕輕咳了兩聲，他也沒出來。
    呃……我就出來了。
    街上的巡邏兵似乎又多了些，間或還能看到一隊隊的人馬往城門趕去。
    空氣中似乎能聞到肅殺的味道，我忽然有種預感，今晚必將出事。
    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腦子裏似乎慢慢被放進了很多隻蒼蠅，嗡嗡的直響。我捂著頭，眼前忽然覺得好像看到冰冷的月色下，人屍成山，血流如河。
    而我的手卻鬼使神差的伸向了懷裏，拿出了玉笛浮夢。
    浮夢已經快變成了紅色，笛身上的花紋似乎有了生命一般在跳動。慢慢的從笛內滴下來一滴液體。
    “啪！”
    液體滴到我手上，紅紅的，膩而猩。
    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