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真麵
    在路上梅微告訴了我大概的情形：大蘄明國一直對小蘄明虎視眈眈，現任的國主穆衍儀更是梟雄人物，而現任的小蘄明國主卻是有史以來最昏庸的一任，對比如此鮮明之下，吞並是必然的。從開戰到小蘄明第一要塞百風的失守，僅僅隻用了半年時間。現在他們駐守的是一個叫莫夫的城池，那是比百風要塞更重要的地方，是小蘄明的最後防線。
    我把小秋往懷裏帶了帶，讓他更舒服點。我一直都忽略了這個事。前兩天救梅微，幾乎忙了一夜，第二天卻又讓小秋學習了一天。我以前在公司就常熬夜，一兩天不睡都是很正常的事。但小秋不一樣啊，他能撐一天真的很不容易。不過也好，趁趕路比較乏味正好讓他補補眠。
    不過這馬真的不好騎。我隻在那次去西藏玩時騎過一會，而且還是經過訓練的家馬。可我胯下這匹已經算最穩的一匹了，梅微特意把自己的馬讓過來的。
    “怎麼樣？還是不舒服？”梅微靠過來說。
    “我還行，不過小秋好像不是很舒服。”說著我又把小秋往懷裏帶了一下，扶正他的頭，讓他靠在我肩窩處。
    “不會，小秋應該很舒服。”
    “是麼？”我低頭看看，還真是，他嘴角一直翹著。
    梅微看了會兒小秋，說：“馬上就到了，到了他就能睡在床上了。”
    我點點頭，輕抓了下臉：“怎麼找到的這條路？”
    我們從後山的一個山腹穿過，直接就到了一個平整的山穀。說是在往前走一天，就可以到達小蘄明國的莫夫城。
    梅微向後看了下，原來進屋去接梅微的那個葛將軍趕了上來。他叫葛雲暮，是莫夫城的守將。
    “這其實是條暗道，旁人根本不知。這條線可以連接大胤大蘄明國和小蘄明國。”葛雲暮不緊不慢的說完，抬頭看了我一眼。
    我點點頭，怪不得剛進後山那個山腹時，周圍有那麼多屏障，而葛雲暮來回看了梅微好幾回。這是個旁人不能知的暗道。它位於三國交界處，可以任意通往任何一國，那如果一旦要對誰不利，從此處通兵埋伏可謂易如反掌。
    “蘇先生是哪裏人？”葛雲暮終究還是放心不過，問了出來。
    不過這個問題卻很讓我為難。我應該說我是哪裏的？
    “在下異界人士。”我隻好這樣說。
    梅微挑著眉看著我笑。
    “異界？恕在下寡聞，這異界是哪一國的城池？”葛雲暮不問清不罷休。
    我看向梅微，梅微衝我翹嘴一笑，然後施施然轉過了身。
    求助失敗。
    “異界嘛，是一個很遙遠的地方，它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我看看葛雲暮的眼神，然後繼續掰，“那裏是非有緣人士不可到達之地，是一個與這裏完全不相同的地方。”
    “那是哪裏？”葛雲暮繼續問。
    “好了葛將軍，蘇征是我的朋友，你記住這個就足夠了。”梅微看我停了好一會兒沒有回答，終於好心的替我解了圍。
    葛雲暮看了我們一眼，沒有再說話。
    晚飯時候，我們終於到達了莫夫城。
    開門來迎的是一個身穿月牙白的文士，他一見梅微就撩衣跪下了：“殿下……”
    而梅微沒等他說完就一把拉起他：“好了文先生，我都知道了，我們進去說。”說著就當先進了城內。
    葛雲暮伸手握住那個文先生的手，兩人對看一眼，也進城去了。
    我看看懷裏的小秋，隻得快步跟上。
    大概又走了一盞茶的功夫，我們來到了葛將軍的府邸。
    府內丫鬟仆人來回穿梭，手上都端著菜往客廳走去。
    葛將軍和文先生將我們引進廳內，桌上的飯菜已布好。
    “這位先生如何稱呼？”那個文先生走過來對我說。
    “在下蘇征。”
    “蘇先生，呃，你手中的孩子睡著了，不如你隨我來將他先安置在旁廳吧。”他微笑著對我說，不過眼睛卻一直盯著我的臉。
    我看看小秋：“好，那就麻煩你了。”
    呃，文言文還是說不慣，汗……
    我衝梅微點點頭，便跟著文先生出了客廳。
    客廳兩旁另有小屋，是專門給客人休息的。文先生將領著我進了左邊的小屋。
    “我叫文洛天，是葛將軍手下的軍師，跟他來一同駐守百夫城。”路上他邊走邊說，“先生是哪裏人士？”
    我歎口氣，梅微部下的人真是一個比一個謹慎哪。
    “在下異界人。”我隻能還是這樣說。
    “異界人？”他眉頭輕皺，“沒聽說過。”然後他又笑笑，沒說話。
    他推開房門，將我引到一張矮榻前：“蘇先生，先將孩子放這裏吧。”
    我點點頭，輕輕將小秋放上去，文洛天立刻拿來一張毛毯給他蓋上。然後他輕拍了小秋幾下，見小秋沒醒，這才站起身來。
    “文先生很會照顧孩子啊。”
    “蘇先生笑話了。”他轉過身往外走，“在下有一犬兒今年五歲，頑皮的很，所以這些也都慢慢學會了。”
    我跟著他出來：“五歲的小孩正是淘氣的時候，不過這樣也才可愛啊。”
    進了客廳見隻梅微一人坐在桌前，葛將軍站其身後彎下腰手中拿著份地圖，正在給梅微講著什麼。
    我看看滿桌的菜又看了看那全神貫注的兩人，隻得對文洛天笑笑。文洛天也向我笑了一下，正準備過去，梅微忽然抬起了頭，他看了我一眼，然後擺擺手，葛雲暮便將那地圖收了起來。
    文洛天走到梅微和葛雲暮旁邊：“殿下趕路辛苦，還是先吃飯吧。”
    梅微轉過頭看著我，說：“蘇征，餓了吧，先吃飯。”然後又向葛雲暮和文洛天點點頭。
    我輕聳了下肩：“好的。”說著走過去坐在梅微對麵。
    而葛雲暮和文洛天則坐在梅微的左右。
    梅微左右看了下，然後翹著嘴輕喲了聲：“今天你們兩口子怎麼分開坐了？”
    文洛天笑笑沒說話，葛雲暮沒有抬頭。
    兩口子？我愣了下，隨即又想到葛雲暮是將軍，文洛天是他的軍師，別人應該很容易開這樣的玩笑吧？不過梅微身為一國皇子，卻也對他們開這樣的玩笑，這就不太合適了吧？
    “蘇征，想什麼呢？吃飯。”梅微敲了下碗。
    我看他一眼，低頭吃飯。
    “蘇先生，是你救的殿下麼？”文洛天問道。
    “是。我看有人墜崖了，就救回去了。”
    “蘇先生，全小蘄明國的人都該謝你。”說著一杯酒舉了過來。
    “咳，文先生嚴重了。”我拿杯子舉了舉一口喝了。
    “先生是異界人士？”文洛天繼續問。
    “嗯。”我看看梅微，他還是常見的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我被審訊。
    “恕在下寡聞，這異界是哪一國的城池？”
    我看看葛雲暮，真不虧被人戲稱兩口子，這問題都不帶錯一個字的。而葛雲暮看看文洛天，麵帶微笑。
    “異界是一個遙遠的地方。”文洛天是軍師，腦子自然比他人更靈光。剛在側廳他就問過我，但卻沒有深問，想必就是想在這時候來問的。
    “遙遠的地方？那會是多遠呢？蘇先生？”文洛天看著我，卻也是似笑非笑了。
    “呃……遙遠的，稍不留神就出了明河大陸了。嗬嗬……”我尷尬地笑笑，趁機瞪梅微一眼。梅微聳聳肩，還是不說話。
    “哦？”文洛天將看換成盯，“那可真是玄妙了啊，嗬嗬……”
    “嗯嗯。”我趕緊點頭。
    “蘇先生來時也是從暗道來的吧？”文洛天繼續。
    “是。”我是和梅微一起來的，這誰都知道，他想問什麼？
    “嗯。那暗道連接三國，實屬重要啊。”文洛天夾口菜，慢慢嚼了兩下，“殿下真的很信任你啊。”
    “嗯，是。”我點頭附和。
    “殿下這樣信任你，那蘇先生為何不以真麵目示人呢？”
    我繼續點頭，這個文洛天真是厲害啊。從頭到尾他一直是不緊不慢的問，看起來比聊天還隨意，可每個問題都是針針見血。
    我低頭吃著吃著忽然覺得不對，抬起頭發現他們三人都已停了下來，臉色陰沉的看著我。
    怎麼了？
    “蘇征，你是誰？”梅微寒著臉問，比我叫他小孩子時臉色難看多了。
    我很莫名其妙：“怎麼了？”我感覺我好像有什麼沒注意到。
    “蘇先生，到這個時候了，也該坦誠一下了吧？”文洛天盯著我的臉側。
    “坦誠？”我看看梅微，我覺得我對他已經很坦誠了。
    文洛天看了眼梅微，然後繼續對我說：“我們不說暗話了，蘇先生把麵具摘了吧。”
    “什麼？麵具？”我驚愕。
    文洛天笑笑，儒雅的臉上還是一片和睦：“蘇先生再隱瞞還有意思嗎？”
    我看看文洛天，又看看梅微。
    梅微皺了下眉：“蘇征，你聽過易容沒有？”
    “易容？”我愣了下，“以前看小說時有看到過。怎麼？真有這種東西？”我說完忽然明白過來，“你們說我的臉是易容過的？”
    然後他們麵麵相覷地看著我手忙腳亂地在自己臉上亂撕。
    不能說我太過激動啊。雖然我覺得臉是別人看的多，可畢竟是長在自己身上。每次梳頭我都盡量不看鏡子，我沒辦法把鏡子中的陌生麵孔和自己聯係起來。
    “蘇先生，蘇先生……”文洛天走過來，“我來幫你。”又轉過身對葛雲暮說：“雲暮，小箱子裏的藍色瓶子拿來。”葛雲暮點點頭出去了。
    半個時辰後，我看著鏡子裏那張臉一動不動。
    長時間不見陽光的臉顯得有些過於白皙，不大不小的眼睛配上淺淺的雙眼皮看起來格外的秀氣，還有對劍眉，卻將這眼睛也襯得英挺起來，刀削的鼻子，微薄的口唇。這，正是我的臉啊！
    我從來沒對自己的麵孔感到這麼親切。我伸手摸向鏡子，似乎覺得能透過鏡子摸到與這麵孔相似的弟弟小衍，還有我媽。
    這是我來到這裏第一次碰到熟悉的東西。
    它在我臉上。
    那個肖大夫長了一張和我一樣的麵孔，這是天意嗎？
    “梅微，你看看，”我拉著梅微的手摸上我的臉，“這是我自己的臉。是我自己的臉哪。”
    梅微看著我，微微點了下頭，手輕輕撫了撫我的臉，稍頓了下就轉身回座位了。
    文洛天和葛雲暮對視了一下，然後靠近梅微：“殿下，此人到底是何來曆？”
    梅微看著還在鏡前一臉複雜的人，輕聲說：“他是異界人。”
    “異界人？”
    “對，就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
    “可……那張臉，我好像見過。”文洛天沉思了一下說。
    “我也見過。”葛雲暮看著文洛天說，“在哪裏呢？”
    兩人對視一眼，忽然異口同聲的說：“神之雙將！”
    梅微霎時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