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漫過腰際，漫過胸膛，漫過下巴，嘴唇，鼻腔，一股無力感深深的湧來，嘴裏是濃濃的鹹澀味，呼吸越來越不順暢，身體不自覺的沉沉向下墜去，直到腦袋裏空空一片，連僅有的記憶也開始消逝，這個世界在慢慢離我而去。
    早晨的風有些涼，帶著清新的露水氣息，有一股熟悉的香氣在鼻間縈繞不散，但是無論如何掙紮，也無法從睡夢中醒過來。
    莫清寒一大清早來到邀月樓，來履行自己的承諾，柳明月似乎早有吩咐，所以對於莫清寒一大早就造訪邀月樓的行徑，沒有任何人感到訝異，邀月樓的財叔領著莫清寒來到柳明月住的小院，說了一聲公子就在裏麵，就自行離開了。
    對於這些，莫清寒隻是瞥了瞥眉頭，沒有多說什麼。一腳踏進院子，便看到院子一角的翠竹，青翠欲滴，秀麗挺拔。
    淡淡的清香散在鼻間，莫清寒輕輕推開雕花木門，一絲寒氣迎麵撲來，現在已是盛夏，屋子裏卻仍然帶著寒氣，像是在冰窖裏一樣。
    屋子的擺設很簡單，全都是用竹子編製的桌椅，桌子上是一套上好的紫砂壺具，牆上掛著一幅纏枝蓮花圖，客廳和臥室之間用一麵煙翠色的紗幔隔開，因為風的緣故啊，紗幔時起時落，浮浮沉沉。
    抬手撩起紗幔，便看到一張湘妃塌擺在窗邊，塌上躺著的正是柳明月，身上隻著了一件天蠶絲織成的裏衣，領口微敞，可以清晰的看見柳明月瘦削的鎖骨，一張臉透著潮紅，額頭上布滿了汗珠，嘴唇一張一合似乎在說些什麼。
    莫清寒緩緩走到塌邊，緊緊盯著柳明月的臉，在確定塌上的人正在做熟睡時，這才坐了下來，靜靜地盯著那張因為噩夢而緋紅一片的臉。
    “你有愛過我麼？”柳明月不自覺的呢喃著。
    莫清寒看著那張沒有易容的臉，睫毛長而密，嘴唇微微泛白，白皙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隱隱可見。
    突然，柳明月一把抓住莫清寒的衣袖，有些絕望的說：“謝謝你讓我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愛。”一滴晶瑩的淚珠從柳明月的眼角滑落。
    這個世界還有愛麼？莫清寒嘴角微翹，有些自嘲的笑道。
    感覺到身邊有其他氣息的存在，我猛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張淡漠俊秀的臉，腦袋有些昏沉，轉了一圈之後，才想起眼前這人是誰。
    我裝作若無其事般的從床上坐起來，看著莫清寒邪笑道：“太子殿下，真早！”
    莫清寒似乎不習慣別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有些別扭的轉過頭冷冷的道：“已經日上三竿，柳公子倒是愜意啊。”
    我沒有在意莫清寒話中的諷意，不緊不慢的從塌上下來，拿過搭在屏風上的一件藍色長衫披在身上，然後喊了一直伺候我的丫頭，洗漱了之後，這才對莫清寒道：“太子殿下，這麼早就來了想必還沒吃早飯吧？”
    莫清寒斜了我一眼，沒有說話。我笑了笑對門外的小廝喊道：“去把段小姐請來。”
    聽到我要請別人，莫清寒這才正眼瞧了我一眼，仿佛是在問我段小姐是誰？
    我坐到藤椅上，並沒有為他解惑的打算。不一會就聽到門外一陣吵嚷，不用聽也知道是誰！
    “明月，你找我做什麼？帶我去逛京城麼？”小馨一踏進屋子，就跑到我跟前拽著我的衣袖歡快的問道。
    我笑著回道“小馨，來我幫你介紹一下，這是白言。”小馨見有外人在，慌忙鬆開我的袖子，我轉過頭對莫清寒道：“白公子，這位是舍妹。”
    小馨有些尷尬的衝莫清寒笑笑，哎！真失敗，教了她一天的禮節，還是沒有學會，不過莫清寒似乎也沒有在意，隻是衝小馨點了點頭。
    小馨扯了扯我的袖子，慢慢湊到我身邊問道：“這家夥是誰？怎麼一副別人欠他錢不還的樣子？”
    我敲了敲她的頭，小聲道：“注意形象！”
    轉頭對莫清寒道“白公子，我知道京都有一家酥餅鋪，裏麵的點心品種繁多，味道雖及不上公子平時吃的，但也算的上是上品了，順便再砌一壺茶，咱們也附庸風雅一回，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隨你。”莫清寒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出了院子，我望著莫清寒的背影，不禁失笑，真是有趣的人啊！
    “明月，這人怎麼那麼拽啊？”小馨有些不滿的撅起嘴接著道：“而且你好像很怕他？”
    我斜了小馨一眼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怕他了？快點走，要不然就不帶你去了。”
    “別啊！我就是隨便說說而已。”小馨生怕我會反悔似的，死抓著我不放，我翻了個白眼，這丫頭怎麼這麼單純啊？可別被人騙了去。
    我跟著莫清寒出了邀月樓，三人並肩走在街道上，自然引來無數人的側目，對此我是沒什麼好在意的，可其他兩位看樣子也是一副悠然自得模樣，不禁感歎，定力夠好。
    我領著莫清寒和小馨來到京都頗負盛名的鬱芳齋，這家店不大，但是做出的點心卻是美味無比，我正是這家店的常客。
    剛踏進大廳，一個身穿紅衣的姑娘便迎了上來，熱情的招呼道：“月老板，今天怎麼親自過來了，您需要什麼打一聲招呼，我讓小廝給您送去。”
    此人正是鬱芳齋的老板，蕭紅，人稱紅姑娘，想一女人可以這種封建社會，男尊女卑的時代裏，獨自撐起一家鋪子，並且做得風生水起，可見此女非同凡響。
    我笑著回道：“紅兒，客氣了，今天出來遊玩，特意帶舍妹和朋友來品嚐紅兒的手藝。”
    “今日月老板，既然是帶朋友過來的，那我就親自下廚，小石頭，帶月老板上二樓。順便砌一壺上好的雨前龍井，切勿怠慢。”蕭紅如此客氣倒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都是在生意場上摸爬打滾過來的，自然也明白其中意思，也就沒有再客氣，跟著小廝上了二樓。
    小馨像是被放出了籠子的鳥，自顧自的帶頭跑到樓上，我跟莫清寒並肩上樓，莫清寒的臉上始終掛著一層寒霜，不知道什麼人能夠把他臉上的寒霜融化，想到這，不禁失笑，我是不是有些太多管閑事了。
    二樓的格局建的很好，每張桌子之間都用竹簾隔開，形成一個獨立的小間，隻是才上二樓就聽見小馨在和人爭吵什麼，這丫頭風風火火的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改！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過是看了你一眼而已，難不成你是個醜八怪，別人還看不得了！”小馨氣呼呼的衝一個紅衣男人吼道。
    紅衣男人身形瘦削，一頭黑發僅用一支白玉簪挽上，看不到臉，但卻莫名的讓人有種熟悉之感。
    “請你讓開，我不和潑婦說話。”紅衣男人語帶不善，這話別說是小馨，就是我聽了也不免火大，正準備上前，隻見莫清寒走到紅衣男人跟前道：“清漣，休得無禮！”
    原來是莫清漣，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他，這算是緣分麼？
    我也跟著上前笑道：“原來是白公子的弟弟，在下眼拙，沒有能認出來，還請見諒。這位是舍妹，若有什麼得罪之處，還請公子不要計較。”
    莫清漣看了我一眼，然後轉過頭對莫清寒道：“哥，你怎麼會和他在一塊？我今天約你出來，你說你有事，原來就是來複這個人的約會！”
    “清漣，不要胡鬧。”莫清寒皺著眉頭說道。
    “是，我是胡鬧，你總有你的借口和理由。”莫清漣望著莫清寒，一副快要落淚的模樣，看樣子，這兩人關係不一般啊。
    莫清寒幹脆閉嘴，不再接話，眉頭糾結。我見狀上前道：“是在下不知道清漣公子約了白公子，要是知道，在下定不會掃了漣公子的雅興。”
    小馨聽我這麼一說，有些不願意了，在旁邊嚷道：“何必和他道歉，這事本來就該有個先來後到，是我哥先約的白公子，你現在這樣瞎嚷嚷是什麼意思？”
    我扯了一把小馨的衣襟示意她不要多話，在一邊賠笑道：“若是漣公子有急事找白公子，那我們就先走了。”
    “好走不送！”莫清漣有些挑釁的望著我，我有些好笑，和一個乳臭未幹的小毛孩子，實在沒什麼道理可言，更何況還是一個心理扭曲的孩子。
    我正準備拉著小馨離開，誰知莫清寒卻一把把我拉回來，對莫清漣道：“你先回去，有事等我回去再說。”
    莫清漣有些不敢置信的望著莫清寒，一雙黑眸睜得大大的，但眼神裏卻寫滿了不可置信，“哥，你竟然為了一個外人。。。。。。好，很好，你若是討厭我，直講便是。”
    莫清漣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鬱芳齋。哎，恐怕自己注定要被莫清漣視作眼中釘，肉中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