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願相思莫相負  第59章 針鋒相對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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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9、
    清晨,馬車上,箬婉窩在墨辰的懷裏,聽他講話。
    “……她說她想見見你。”墨辰撫著她軟如綢的黑發,溫柔熠熠。
    懷中人慵懶一笑,“我也想見見她。”
    “箬婉,我……”
    抬手,以食指按住他的唇,她輕笑,“我明白,你放心,我會處理好的。”
    她自得而笑,是呀,我該去麵對她了!這是我們女人之間的“戰事”,與你,無關!
    ……
    “將軍,”黑衣人立於月牙門外,看著孤立於園中的蕭從然,“剛才已傳令下去,禁軍全部退守洛陽,此次,殿下要是出征北狄,我們就可放心起兵。”
    園中之人並未回答,天陰沉沉,突然,從空中飄起細細雪花,一道冷然身影宛如遊龍騰空而起,抽出寶劍,銀光閃動,刺得人睜不開眼睛,利劍鋒芒畢露,砍殺之勢,猶如帶領著千軍萬馬。
    微光掠掠,黑衣人輕輕眨眼之間,那劍竟是向著他而去,心中一驚,還未出聲,劍,已近在他喉尖。
    “將軍,”雖然有一段距離,但他已感到陣陣劍氣中的滲人的寒意,抬眼,對上比劍氣更為陰冷的蕭從然的犀利雙眼,隨著身後原本挺立的樹枝應聲而裂,他的額頭也滲出涔涔冷汗,將軍二字吐出口,也透著顫顫發抖。
    手腕一轉,在他還沒有反映之際,劍已安然入鞘,他高吊的心,隨著他的住手,而放心落下。
    “誰讓你傳的令?”他一字一字的道,不帶任何溫度。
    他愣然,頭一次,不敢看他若寒霜的眼,那裏麵燃燒著怒火,越過蕭從然,他看向那些橫倒在園中的樹幹,終於明白,蕭從然的怒氣借著劍氣宣泄出來,不然,倒在那裏的,豈不是他本人?
    “剛剛傳令下去的……”
    “我問你是誰讓你下令的?”他厲聲打斷他,怒氣吞噬著他。
    黑衣人輕輕皺眉,用不認識的目光打量著自己的少主,從前,他越俎代庖替他發號施令,也沒見他如此不悅過。
    為什麼會如此?他的腦海裏閃過一張傾城容顏,是她,那個淡雅如梅的太子妃!他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少主的眼,想否決自己的想法,但是,如若不是這個原因,還有什麼能使他如此失常!
    無奈的搖搖頭,他暗自揚起笑,情之一字,最為人殤!如若不是情,他怎會甘心臥於洛陽,沉為下僚?如若不是情,他怎會舍棄一切,親自教導她的孩子?如若不是情,他最為得意的學生,怎會願意放棄大好江山?
    他已被情耽誤一生,那女子已被情誤去一世,難道,還要讓她的孩子,也步上他們的後塵嗎?不行!他暗自大呼!蕭從然是他精心栽培的學生,他要讓他成為叱吒風雲的一世豪傑,他要讓他成為可以名留青史的一代梟雄,他要讓他成為足可以被萬世仰望的一代君王,這是他對那個女子的承諾!如今,他豈可允許他為了一個女人舍棄他的一番苦心?不行,他決不允許!
    蕭從然轉身,冷冷的開口,“把令收回來。”
    “將軍,”他喚住大步流星的他,“將軍,怎可為了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女人放棄江山?”
    “嗖。”劍,直指他的心髒處,他錯愕的看著他。
    不屬於自己的女人!他皺眉輕笑,那又怎樣呢?冷冷而道,“我要進宮,你去傳令,倘若再敢擅自發令,這就是你的下場。”
    劍,作勢劃過他的衣衫,在他還沒有看清他的動作前,劍順勢入鞘的刹那,他的黑衣外袍,頓時成為碎片。
    不甘的閉上眼,他狠狠的道,“屬下,遵命。”
    他越過他,頭也不回的往園外走去,隻有他們知道,他們的關係,出現裂縫了……
    ……
    梅花層層掩小山,冰清紛紛落人間。帷幔紗簾伴風舞,清麗琴音亦遠翩。
    “啪啪,”肆無忌憚的鼓掌聲,驚醒了彈琴之人。
    文蕙心看著來人,起身,俯身,行禮!
    展顏,點頭,舉步,箬婉一步步走向她。
    “打擾了。”箬婉含笑致歉。
    不在意的搖搖頭,“太子妃客氣了。”
    箬婉在心裏暗笑,她一共見了文蕙心三次,前兩次都是站在遠處看著她,但那時,她就已感到她身上傳承的文氏母儀之風,所以,一向自信滿滿的她,也會有了淺淺的擔憂,也會失去一貫的雲淡風輕。
    如今,站在她麵前,她卻發現,雖然,她姓文,但是,她卻並不討厭她,甚至,還有了點點的親切感,也許,她們都愛著同一個男人的緣故吧!她露出笑,豔麗無比!
    真是個美人!文蕙心在心裏暗暗的讚歎,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其實,她對她一直都有耳聞。
    那年,她在京中學習女子之德,她就知道她了,雲家三小姐自幼隨父在邊關,早已是世族之間的笑談。可她卻羨慕她,羨慕她可以馳騁疆場,自由自在的活著。
    那年,她在宮中學習後妃之德,她又一次聽說她,雲家三小姐代父進宮受封,氣度不凡,人人都稱讚她不愧是雲家之人!她嫉妒她,嫉妒她出生於名門雲氏,嫉妒她被受人尊敬的雲安教養。
    那年,她在後宮盡受磨難,她的耳邊總會聽到她的名字,雲家三小姐才華橫溢,天下名士盡拜服;容貌傾城,千金閨秀盡汗顏!她不甘,為何她生不如死,可她卻逍遙自在。
    那年,她在皇陵獨守,她再一次聽說她,雲家三小姐被立為太子妃,備受太子殿下的寵愛,滿朝文武皆臣服,天下百姓盡愛戴!她開始恨她,恨她得到了他的愛,恨她輕而易舉的得到了她所夢寐以求的一切!
    如今,她立於她的麵前,她的羨慕,她的嫉妒,她的不甘,甚至是她的恨,都在她那淺淺的一笑中,付諸東流,她的心開始安靜,她的人開始沉下。
    文蕙心對著箬婉,也不自覺的揚起笑,原來,世間真有這樣的女子,一笑,可以讓你忘了所有的煩惱,再笑,可以讓你為她傾盡一生,三笑,可以讓你為她拱手天下!
    墨辰,你就是這樣的吧!
    我終於知道了!
    為何會是她?為何會是她?
    淚水順著臉頰而落,她笑的淒楚,我終於知道,為何會是她了!
    禦花園中,倆人靜靜的對視著,久久不語……
    花園內是佳人美人之間的暗自“較量”,而議政殿內,則是濃濃的火藥味……
    “殿下,依老臣之見,與北狄求和吧。”三朝元老上官禮拱手向前,低垂著頭,看不到他的眼究竟閃著什麼光芒。
    墨辰看著他,挑起一邊嘴角,不動聲色。
    “如今正是我西運生死存亡之際,怎可輕易求和?”右相杜鴻針對著上官禮上前諫言。
    “右相說的輕巧,安世子剛剛出兵南齊,哪有多餘的兵力?”
    “殿下,”雲玄從人群中站出來,拱手道,“臣願率兵出征。”
    笑意加深,唇邊的弧度張揚著意料之中的得意,眼角不著痕跡的掃過下麵的眾人。
    “雲將軍,真是,年輕,氣盛!”一道輕蔑的語氣從眾人中傳來,雲玄目不斜視,等著話起之人走到他身邊。
    那人顫巍巍的走到他的身旁,紅色官袍下包裹著他的大腹便便,灰白的胡子微微翹起,象征身份的高高官帽下,一雙眼睛閃著蔑視的光芒,冷笑的掃過杜鴻以及雲玄。
    一群乳臭未幹的小子,囔什麼戰!天方夜譚!
    看見那人,杜鴻頓時失去了底氣,要說上官禮是三朝元老,那麼這個冷眼看他們的老者,就是三朝帝師——韓啟。
    “太傅有何高見?”雲玄躬身,恭敬的“賜教”!
    “哼!”韓啟冷哼一聲,甩甩衣袖,負手在後,一派高高在上之狀,“殿下,老臣以為,不如派位公主和親,這樣一來,……”
    “不可,”雲玄急急的打斷他,“太傅,如果國難當頭都能派公主和親,還要我等將軍有何用?如果安危托婦人,要我等熱血男兒有何用?讓一名弱女子深入豺狼之地,要我等輔佐臣又有何用?即便太傅不覺得汗顏,我輩男兒也以此為羞!”
    “好大的口氣!”韓啟怎受過如此搶白,三朝帝師,使得他在朝堂上受著無人可及的尊榮,但是,今日,他卻被雲玄罵的如此難堪,他怎可吞下這口氣,“雲將軍憑什麼要殿下出征北狄,北狄如今百萬雄師壓境,投鞭截流,你西府兵再怎麼能打,都是些烏合之眾,上次讓你們僥幸贏了東遼,別以為……”
    “雲玄不敢以為!”雲玄正義凜然,一派豪氣之風,但是斯文俊秀的臉上早已難掩怒氣。
    咦?墨辰好笑的挑起眉,生氣了!這可是好兆頭!心下暗自盤算,到底有多久沒有看見自己好友生氣的模樣了!完全忘了下麵針鋒相對的二人。
    眾人都不敢吱聲!全部選擇置身事外的隔岸觀火。
    韓啟代表著朝堂元老,身經百戰,經驗豐富。
    雲玄代表著後起之秀,初出牛犢,天地不怕。
    二人的交鋒,實則也是新秀與元老之間的較量。
    贏的一方,將完全主宰這個廟堂,執掌著西運的無限山河。
    輸的一方,將徹底失去操控權,丟失掉他們原本無限的光榮。
    他們誰都明白,他們誰都清楚,他們之間的勝負,不僅關係著西運的未來,也暗示著誰會在這裏站得更久。
    ……
    “你爹雲安見我尚且禮遇三分,你憑什麼和老夫如此說話?”
    墨辰掩嘴輕笑,悠閑閉目,看來,韓啟,是老了!
    “憑什麼?”雲玄氣急的扯開衣襟,袒露上身,“就憑這個!”那白皙的身上,一道道早已愈合的傷痕,如今依然留下淺淺的痕跡,深深刺痛了在場的每一個人,“我雲玄弱冠登科,十六,組建西府兵,帶兵出征,攻無不勝,戰無不克,不求功名利祿,不要千載史名,隻求天下太平,隻願百姓樂業!北狄來犯,我大哥領兵作戰,我身為人弟,豈能落於其後?豈能不戰求和,辱我西運天威,歿我雲氏家聲?雲玄願以此身長報國,不須生入玉門關。”
    一席話,慷慨激昂,觸動人心!
    大殿內,四下無聲,寂靜悄然!
    墨辰起身,走下龍案,緩緩來到雲玄身旁,解下披風,係在他的身上,眾人都暗自吃驚!隻因,那披風上繡著象征身份的祥龍圖案。
    安慰的笑笑,“愛卿辛苦了!”
    雲玄含淚,拱手道,“殿下,我西府兵男兒頂天立地,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建功立業,橫掃東境,豈是一群烏合之眾?西府兵將士,身懷熱血,滿腔報國之心,拳拳赤子情,馬革裹屍,青山埋骨,豈能以‘僥幸’二字,抹滅他們?”眼射寒光,直視韓啟,“太傅可辱我,但是不能辱我將士;太傅否決我的戰功,但是不能褻瀆我將士已鮮血染成的功績!”
    韓啟對上他的目光,頓時,氣節矮了一半,他錯愕,那雙猶如要殺人的眼神,竟然會出現在斯文俊秀的雲玄身上!
    朦朧之間,他似乎看到了那個身穿狀元冠的眉目清秀的少年,含著溫柔的笑,走到大殿的情形;他似乎看到了那個一身鎧甲的稚氣未脫的將軍,帶著不可侵犯的氣勢,走出大殿,走向未知戰場的情形;他似乎看到了那個敢於以性命以家族為賭注的霸氣淡然的元帥,帶著決絕慷慨激昂,跨上駿馬,領兵出征的情形,……
    冷汗涔涔,他知道,他犯了雲玄的禁地,他千錯萬錯,不該汙辱西府兵,不該指責西府兵。
    他怎會不知道,為了西府兵,雲玄舍棄了狀元之位;為了西府兵,雲玄多次在刀鋒上前行;為了西府兵,雲玄甚至以命,以雲氏家族為賭注!
    他怎會不知道,他怎會不知道。
    但是,他卻依然犯了致命的錯誤,得罪了雲玄,就如同得罪了聲名顯赫的雲氏家族,就如同得罪了那個藏在雲家光環下的太子妃。
    他怎麼會不知道,他怎會不知道……
    可是,他卻意氣用事,毀了他苦心經營的陣營,毀了……他一生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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