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用意難測
    晨曦的曙光穿過議政殿的雪白紙窗，墨辰靜靜的坐在龍椅上，埋首在高高的奏折間。
    放下筆，揉揉眉心，抬眼，看向窗外，抬手，遮住那刺眼的陽光。無奈的在心裏歎氣，唉，怎麼又天亮了？
    疲憊的往後靠了去，閉目，想小憩一下，可，尖尖的傳報，打斷了他的清夢。
    “啟稟殿下，雲相到了。”
    這麼早？嘴邊泛起乏力的笑，揮了揮手，“請丞相進來吧。”
    “是。”
    不情願的睜開眼，看見雲安一派神清氣爽的踏著金光，走到他的不遠處，跪下，朗聲道，“臣，見過殿下。”
    墨辰揚起笑，伸出手，禮貌道，“丞相請起。”
    “謝殿下，”起身，整理好衣角，站在原地，麵色溫和。
    墨辰坐在上麵，也是不動聲色的打量著站在下麵的雲安，感覺他有點不一樣。抿抿嘴，開口道，“丞相一早前來，有何事？”
    雲安在心裏一陣竊笑，開口說話了？想必是累了吧！嘿嘿，一定要折磨折磨你！慢條斯理的開口道，““啟稟殿下，北狄有了些許動靜。”
    什麼叫有了些許動靜？我看他們是想吞下我西運！你怎麼這麼糊塗了？不動聲色的道，“哦？我聽太子妃說過，丞相不是已將雲坤將軍派到邊關了嗎？”
    雲安悠哉的開口，憋住笑看著墨辰，“是，臣是奉了太子妃懿旨，而且，”故意停頓了一下，繼續道，“而且，在太子妃去武陵不久，京城竟然多了一些商人，臣已購得一批糧草，……”
    表麵上依然是春風吹不動的笑容，可是眼睛早已不聽使喚的上下打架了，終於等到雲安回報完，他才舒了一口氣，開口道，“丞相還有事嗎？”
    “回殿下，再來，就是貪汙武陵治水銀子的官員……”
    大手一揮的打斷他，“我聽太子妃說了，她下的懿旨是說將此事交給右相處理了，該殺的殺，該罰的罰，該抄的抄，不知右相如何決斷？”
    “本來是要他們依律處決，可是，這裏麵錯綜複雜，如果全部按律來辦，恐怕，對我西運極為不利，”看到墨辰輕微的點頭，雲安繼續道，“而且，現在，北狄虎視眈眈，倘若我朝的官員都因此而失，恐怕，會大亂，唯今之計，是要穩住朝內。況且，臣冒昧揣測太子妃的用意，恐怕是為了整頓吏治，所以，右相認為處斬幾名為首的官員，以儆效尤，對於其餘的，看他們貪汙的銀兩，再決定是流放、貶官，還是罰俸，這樣，既保證了我朝的安穩，又可以整頓吏治，再來，也給朝臣們一些時間，挑選人才。”
    是杜鴻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他年輕氣盛，怎會有這麼隱忍的心思！真的是，“薑是老的辣”呀！不過，辦法還是好辦法！露出玩味的笑，“就按右相的意思辦吧。”
    “臣，遵旨。”
    “丞相還有事嗎？”依然不減溫和，但是，心裏早就敲鼓了！你快走吧，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
    這麼早就想趕我了？偏不讓你如意！躬身道，“臣，還有一事。”
    不耐煩的挑挑眉，怎麼還有事？但卻不失風度的道，“丞相請講。”
    “殿下，東遼使臣近日將抵達我朝，迎接使臣一事，還請殿下吩咐。”
    東遼？墨辰頓時困意全無，起身，站到窗邊，神情自得，東遼在這個時候來，恐怕不會有什麼好事？沒有回身，問道，“丞相覺得，此次東遼前來有何事？”
    有何事你會不知道？雲安也難得使壞的笑笑，“臣覺得，恐怕是為了他們出兵南齊一事。”垂首，斂去眼中的壞笑，再抬手時，已是平常。
    手指輕輕把玩起身上的環佩，他笑的了然，“丞相，此事交給安世子處理吧。”
    難道，他要……雲安不相信似地看著他的背影。
    晨光照進大殿，縷縷依稀可見，空中的漂浮物在陽光的照耀下，肆意飄散，雖然，雲安可以看見細小的塵埃，卻無法看清那個站在陽光下的那名如玉男子的心。
    站在窗邊的墨辰，仿佛與雲安隔著一個永遠也跨不過去的界限，他在這端，而他，在彼端！
    雲安釋然而笑！恐怕，這就是帝王之氣吧！我始終不及你！躬身拱手，“臣，遵旨。臣，告退。”恭敬的退出了大殿。
    望向雲安遠去的背影，那裏有著墨辰望塵莫及的逍遙，丞相，這是我們第一次這麼有閑心的“交談”吧？真有意思！……如果，你不是雲安，我們會成為讓人羨慕的忘年交吧？可惜……
    嘲諷的搖搖頭，重新坐回龍椅上，輕輕的閉上眼，沒有什麼可惜，如果你不是雲安，我又會少了多少樂趣呢？與你鬥法的樂趣呀，真是奇妙無窮。
    浩浩煙水上，一葉扁舟輕帆卷，嫋嫋秋風間，才子佳人笑顏歡。
    “你今天如此悠閑，竟然約我來遊湖？”箬婉開口輕輕打趣坐在一旁的雲儒。
    後者瀟灑的端起酒杯，不理會她的玩笑，一飲而盡，緩緩放下，不羈的笑道，“婉姐姐，我聽說姐夫將迎接東遼使臣的事交給安世子了，是不是？”
    箬婉淡淡一笑，宛如秋風般，“是呀，聽說是昨天決定的，伯父告訴你的？”
    “哈哈，”雲儒大笑起來，“不是！昨夜，安世子聽說要他迎接使臣，氣急敗壞的來到丞相府，找伯父討說法，伯父隻是無奈的聳聳肩，告訴他，是你夫君出的主意。”
    “哦，原來如此呀！”箬婉恍然的道，“怪不得，昨天三更半夜的跑來太子府找墨辰，原來，是為了這事。”搖搖頭，好笑的道，“真有意思。還好墨辰昨天回來的晚，不然，又不知道怎麼折騰呢。”
    “他讓安世子去辦這差事，恐怕是有所準備了吧？”他怡然自得看著箬婉。
    “想必是了！幾年前，上官韜出兵攻西運，如果不是他們內亂，恐怕，我朝早已江山易主了！但是，他的野心可不能小覷。”箬婉分析道。
    “這倒是，這次，他派人來，也不會為了與我朝休兵，或是請我們出兵共同對付南齊這麼簡單。”雲儒瀟灑起身，白衣飄飛。
    起身，與他並肩而立，眺望湖光山色，悠然含笑，任憑風吹亂黑發，她閉目享受著這一刻的寧靜，不知，這樣的美景，又能持續到幾時呢？良久，她才開口，“我擔心，他還有什麼預謀。”
    “北狄。”雲儒淡定的開口，完全意料之中一般。“應該正中他下懷！”
    她驚得睜眼，看向他，這麼隱晦的問題，儒弟卻……
    他眯起眼，不理會她的驚訝，微笑而道，“如今，京中不成氣候，少說還有兩年才能起兵；蕭氏雖然摩拳擦掌，蠢蠢欲動，但是，現在時機不對，我想，他，也在等！現在，就剩下東遼、南齊、北狄，他何嚐不是在找時機一統天下，這個時候，東遼派人來，無論目的如何，他都會將計就計，到時，表麵上看他上了元氣，實際是再逼世族，反！”
    一席話，他說得自如，她聽得膽顫；他毫無顧忌，肆意盎然，她卻暗自驚心，眉頭緊皺！
    “假以時日，撐起你們雲家的，不是雲安，也不是雲玄，而是，你四弟，雲儒！”師父當日的笑談，此時在她的耳邊響起。
    她擔憂的看向他，他依然無所謂含笑傲視著這天地！
    暗自咬咬下唇，她的眸流出一道愁光，喃喃開口，“儒弟……”
    他卻抬手製止她，轉身，看向她，幽深的眼對上她憂愁的眸，“婉姐姐，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不會走的！這個時候，我不會離開京城，不會離開雲家，更不會離開你！我說過，我雲儒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無論你做的什麼決定，我都會在你身邊！你不想讓他獨自麵對這盤棋局，我也不會讓你獨自麵對雲家！”既然，當初是我犯下的這無法挽回的錯，那麼，即使我傾盡所有，也要保護你……
    “儒弟，”她無法言語，微微揚起笑，眼，悄然爬上一層水霧，朦朧之中，清晰可辨的，是他眸中的那份堅定……
    夕陽西下，餘暉灑落，湖麵上，倒映的，是兩個卓爾不群的身影，他們，含淚，而笑……
    禦花園中，安冷均氣勢洶洶的攔住了正在閑庭信步的風墨辰，開口質問道，““你真的要我去迎接東遼使臣？”
    我的旨意還沒下，這麼快就知道消息了？墨辰挑著眉，不以為然，“是呀，有什麼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安冷均氣憤的想，問題大了！開口冷冷的道，“拜托，我不像你，你已經有了箬婉了，我還想娶妻生子呢。”
    “我是讓你迎接使臣，又沒有要你的命，說得太嚴重了。”墨辰好笑的反擊。
    “不要以為你的小九九我不知道，你準備讓我出兵南齊，對嗎？”冷均一針見血的道。
    “不愧是我的好朋友，猜得這麼準！”他沒有否認，依然麵不改色的笑。
    安冷均不安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雲玄也是你的好友，你幹嗎不讓他去呀？”不待他回答，指著他，恍然地說，“我明白了，該不會是你怕箬婉擔心，才讓雲玄休息吧？風墨辰，想不到你如此重色輕友。”
    聽他這麼說，墨辰無奈的搖著頭，忍住笑，“我在你眼裏這麼不堪嗎？你是箬婉未來的二姐夫，你說，我舍得讓你去死嗎？”
    “你小子的花花腸子太多了！”安冷均氣得調頭就走。
    他知道安冷均心裏明白他的意思，隻是，需要時間去沉澱，所以沒有生氣，反而笑著在後麵跟著他，“別走這麼快，我有話想和你說。
    “又怎麼樣？”安冷均鐵青臉回身瞪著墨辰。
    咦？這麼生氣？“今晚我府裏設宴，你來不來？”他怪笑的看著他。
    “我……”
    “參見太子殿下。”一道輕柔的聲音，從墨辰身後傳來，打斷了安冷均的話。墨辰回身看去，頓時加深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