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錚知道時星遠自尊心強，但沒想到他把自己對他的喜歡當成了玩弄。頓時間，他也有些生氣。當著時星遠脫口就說：“是誰說得兩個人談戀愛就一定要結婚了？”
    話一落地，時星遠滿眼失落地看著他，他自己也覺得這這話說得大的問題，聽起來自己就像是個隻會玩弄感情的渣男。
    “嗬！你說得倒也是對的。”時星遠臉上帶著笑容，不知道是在嘲笑他，還是在譏諷自己。他拉開餐廳大門說：
    “確實沒人規定談戀愛了就要結婚。不過我們這也不算是談戀愛，你隻是可憐我，又不是喜歡我。你對我就像對待無家可歸的小貓小狗一樣。”
    “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方錚有些慌亂。
    “我知道的。你隻是想找個人談戀愛，最好這個人能崇拜你，需要你。以一個弱者的身份依靠在你身邊，這讓你特別有成就感。而我剛好以這樣的身份出現了，所以讓你誤認為你喜歡我。對不起，是我不對。”
    “小星，別這樣說。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我之前不知道你對我的感覺，所以我沒有去想過你跟我提的那些問題，所以，”
    “別說了。”時星目光黯淡，十分平靜地說：
    “謝謝方老板最近的這段時間對我和孩子們的照顧。我和袁不易也真心的，由衷的，感謝您給我們介紹了這麼好的工作。我，袁不易和孩子們都會記得您的大恩大德。等我和袁不易發工資了，我們一定會去感謝您的。現在時間不早了，您該回家休息了。”
    時星遠說完，就衝著拉開的門做了個請的手勢。方錚從小到大還沒有讓人這樣不留麵子地奚落過，他的自尊心也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他兩步就走到門邊，對著門裏的人說：
    “既然你這樣看我，那就當我沒認識過你。你口口聲聲說我可憐你，那些錢也不用還了，就當我捐贈希望工程了。以後我也不會再來煩你，一切如你所願。”
    時星遠望著方錚離去的背影，心裏是說不出的失落與難過。
    下午方錚來餐廳找他的時候，他心裏的陰霾已經一掃而光了。他心裏想，不管方錚跟自己說什麼，隻要方錚能給自己一個明確的答案就好。他甚至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準備好方錚告訴他隻是把他當兄弟，從來沒有其他想法。哪怕方錚說要讓自己做他的情人，做他的床伴，他都會毫不毫不猶豫地。
    他隻是想要方錚幫自己明確一下自己的角色，一個可以留在方錚身邊，感受到他已經很久都沒有感受過的溫暖而已。不管這個角色是什麼，他都不在乎。他必須讓自己知道，自己在方錚心裏是個什麼位置。這樣他才能在方錚抽身離去時開解自己。
    可是方錚什麼都沒有說。要自己等？等什麼？等未來？等承諾？
    時星遠從來沒有奢望過這些東西。
    他清楚自己配不上方錚。如果自己是個女生，或許還能通過實際行動感化方錚的家人，讓他們接受自己。可自己是個男孩子啊！還是個沒有學曆，沒有工作的街頭混混。拿什麼奢求一生一世一雙人？
    在門口站了許久的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滿臉淚痕。他緩緩地關上門，全身像是被抽了筋一樣，靠著大門就滑倒在地上。心口傳來一陣陣的悶痛，忽然間，他感覺自己喘不過氣來，隻能用手使勁兒地按著心口，像一條離開水的魚一般，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之前也有過這樣的感覺。
    第一次是在他爸爸去世還不滿三個月的時候，他的媽媽拉著行李箱一聲不響地離開了他。
    他還記得那天他拿了三好學生的獎狀，滿心歡喜地想著媽媽看到獎狀就不會跟電話裏的叔叔走了。等他放學回來後，麵對空蕩蕩的房間，他突然就笑了。
    笑聲把隔壁鄰居都引來了。鄰居們問他怎麼了的時候，他特別開心地跟鄰居說：
    “我媽媽嫁給別人了。她前幾天打電話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她嫌我是個拖油瓶，所以悄悄走了。我知道的，我不怪她，我是為她高興。”說完他笑著把鄰居都趕走，自己大字形地躺在地上任由疼痛傳遍全身。
    後來他被接到爺爺家。在爺爺家住了兩年，爺爺也去世了。
    那是他第二次感受到這種撕心裂肺的痛。
    當時，他的幾個叔叔伯伯在客廳裏爭搶著爺爺的遺產，隻有他接來一盆溫水，拿著毛巾一點點地擦拭著爺爺那已經冰冷僵硬的身體。擦幹淨後還找出壽衣給爺爺換上。
    守靈的那幾天他一滴眼淚都沒有掉過。常常跪在爺爺的棺材前一邊燒紙錢，一邊癡癡地笑。親戚問他在幹什麼，他說他是為爺爺高興，終於解脫了。知道第二天爺爺就要被抬到山上埋了的時候，他趁著晚上沒有大人值夜，偷偷地爬進爺爺的棺材裏，貼著爺爺的屍體，拉著爺爺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仿佛隻有爺爺才能緩解他的疼痛。
    第二天一早，親戚們在棺材裏發現了睡著的他。大家都以為他瘋了，說什麼都不可肯把他接到家裏撫養。隻有他那個貪圖他家房子和他爸那筆意外死亡賠償金的叔叔，把他接回了家。
    他一直在那個叔叔家過著人不如狗的日子。叔叔一家住在他家裏，他被迫住到陰冷潮濕的地下室。他那時候還自嘲跟同學說自己就是男版的灰姑娘，他還自豪地說，總有一天他會找到那個真心對他的人。
    所以方錚的出現，對他來說是救贖。是他黯淡無光的生活中忽然照進來七彩光芒。他願意以各種理由，各種身份，哪怕是最見不得光的身份留在方錚身邊。方錚卻連這點希望都不給他。
    他緩慢的拿出手機，滿懷希望的期盼著能收到方正已經到家的信息。等了一會兒，他才猛然想起方錚走時說的話。
    “傻逼了吧！讓你給點陽光就燦爛！”時星遠把頭靠在門上，笑著嘲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