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他仔細分辨這是什麼香味，白榆已撤了手，這讓顧澤犀有些許恍然若失。
    “等下與我去見師尊吧，無論發生了什麼總要稟告他的。”白榆明明是在陳述，口氣卻有種商量的感覺，好像生怕顧澤犀一個不高興拒絕似的。
    其實顧澤犀有什麼不高興的，反正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比現在更糟了，去就去唄。
    他隨著白榆繞過假山，穿過四角方亭，便來到一間房屋前，白牆黑瓦懸山頂，簷下還墜著個護花鈴。有風吹過便叮當作響，讓人聽後無端覺得平靜。
    門上方有塊匾，上書“歸去來”三個大字。筆力蒼勁，功力不凡。白榆注意到顧澤犀的視線，解說道：“這是師尊親手寫的。”
    上回他還是個蛋，沒有看到師尊的臉。這會兒先見了師尊的墨寶，都說見自如見人，在顧澤犀的想象中，這多半是個懷瑾握瑜的高人。
    興許可以解自己的困境呢？
    踏進室內，白榆先行了一禮，顧澤犀緊跟著補上。
    風爐上煮著水，正“咕嘟咕嘟”地翻騰如浪。師尊打開羅和，將碾好的茶葉倒進釜中。
    屋外的大柳樹上歇了幾隻蘇雀，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叫的顧澤犀心焦。
    師尊怎麼一點也不吃驚？怎麼不問問他是哪來的？這時候煮什麼茶？
    師尊示意他倆坐下，舀出兩碗茶湯，推過去：“巴蜀之地種的春茶，嚐嚐。”
    白榆接過道謝，喝了一口後淡淡一笑：“聖人雲：蕩昏寐，飲之以茶。謝謝師尊。”
    這話顯然說到了師尊心坎裏，師尊捋捋胡須，十分受用：“我這麼多徒弟，屬你最有悟性。”
    師徒倆言笑晏晏，顧澤犀卻如芒在背。怎麼不說正事？可他又有點害怕，萬一師尊又要把自己丟到那麼什麼什麼亂怎麼辦？
    但顯然師尊沒有這個想法，若顧澤犀還是個蛋那不一定，如今他都是個活生生的人了，怎麼可能把他和妖魅邪祟關一處。
    師尊又斟出三碗，沫餑浮在茶湯上，猶如曲折蜿蜒的河潭中的浮萍。
    也許人生都是七彎八繞的，就像自己……
    顧澤犀不禁悲從中來，真不知道明天醒來自己會是誰？會在哪？
    水已過了三沸，非渴勿飲。於是師尊退了火，飲了口手中的茶，說道：“蛋裏孵出人來，老夫也是頭次見。”
    聽到這話，顧澤犀心涼了半截。看樣子師尊也個胡子長見識短的，也不指望能幫自己什麼了，所以顧澤犀也不打算貿然說出自己的遭遇。做了無用功是小，再被當成怪物就糟糕了。
    “不過。”師尊頓了一頓，低頭又飲了口茶水：“我徒既然將你帶了回來，你便留在長門宮罷。”
    長門宮？顧澤犀想估計這裏就叫長門宮吧，名字怪是怪了點，好歹自己沒有露宿街頭或者被關進小黑屋的危險了。
    他腦子轉得快，又慣會討長輩歡心，忙打蛇棍上，恭恭敬敬地叩頭：“弟子拜見師尊。”
    師尊也沒想到他會整這麼一出，但高人到底是高人，隻用了片刻驚訝，便哈哈大笑道：“你這小娃倒很機靈，你與小徒有緣，那便是與我有緣。這個徒弟我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