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雪路上有點堵車，所以才來晚了，她一來就發現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許的尷尬，但是又不是那麼的明顯，不知道兩人之前聊了些什麼。習書還衝她擠眉弄眼，完全看不懂他想要表達什麼。
    “你倆聊什麼呢，氣氛這麼詭異。”楊雪一邊問，孫楊煦一邊往裏邊挪了挪，給楊雪騰出位置。
    “開了個玩笑。”孫楊煦淡淡開口，習書覺得這個人和方宇燁隻有這一個地方像，好聽見叫處變不驚，難聽點叫半死不活。不過隨著孫楊煦話音的落下，習書也鬆了口氣，不過跟一個陌生人開這種玩笑也太詭異了吧。
    習書向服務生表示可以上菜了，楊雪把小挎包放在一旁，拿出了個黑色小皮筋，一邊紮起自己的頭發一邊問：“小習，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突然？突然辭職，突然問關於薑旭的事，他好像跟你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吧。”
    “。。。。。。這。。。。。。說來話長。”習書想打個哈哈糊弄過去，他也不太確定這些事是否合適讓外人知曉。
    “那就長話短說唄。”楊雪完全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就。。。。。。最近換了一個工作，老板想要了解當年薑旭的事情。”習書挑著一些簡短的信息說了一下。
    “臥槽，不會是偵探吧。”楊雪長得文文靜靜的，爆起粗口來倒是幹脆利落，不過明顯兩個男生對於楊雪的行為已經見怪不怪了。
    “更像狗仔吧。”習書想到方宇燁此刻可能會撅著屁股鬼鬼祟祟盯著別人看就有點想笑。
    “那你找我可找對人了，煦煦可是和薑旭一個班的。”楊雪的語氣中少不了炫耀的成分，這也讓習書懷疑起了兩人的關係，這麼親密的稱呼，兩人該不會是情侶吧。
    “你們。。。。。。”習書的眼光開始在兩人之間流轉，多少帶點不懷好意的意思。
    “朋友。”孫楊煦中斷了習書的胡亂猜想。
    就在談話間菜已經上得七七八八了，楊雪扔下一句“有事你就問他吧”，之後就專心幹飯了。習書也明白這是給自己一個合適的開口機會，孫楊煦則是往後一靠，還是看著習書，一副等著問的樣子。
    “你跟薑旭關係怎麼樣？”習書漫不經心的問道，同時他也拿起了筷子，想要讓對方放鬆下來。
    “不熟，關係不怎麼樣。”孫楊煦簡簡單單就答出了薑旭的存在，習書覺得這也比較正常，一個班級畢竟人那麼多，有的最多隻能叫出一個名字。同學朋友都是階段性的，初中一個階段，高中一個階段，大學一個階段，社會又是一個階段的。進入下一個階段的時候上一個階段的人大多都會遺忘在時光的洪流中。
    “他成績不是挺好的嗎？”習書想這是薑旭唯一能夠被人記住的點了。
    “不知道，排名在我前邊的沒有他，在我後邊的我不關注。”孫楊煦還是那個語氣，仿佛自己的好成績完全不值得炫耀一樣。
    “好像沒有人在煦煦前邊吧。”楊雪一邊啃著排骨一邊插話。
    好家夥，這凡爾賽不就來了。
    “那肯定清華北大都搶著要你吧，最後去了哪所高校啊。”習書象征性的捧一捧對方，想活躍一下氣氛。
    “陽南工業學院。”聽完孫楊煦的話習書都快要被自己口水嗆到了，陽南工業學院就是本地的一個大學，大多都是平時成績不怎麼樣的人選擇的學校，隻為了拿一個所謂的大學畢業證，其實也就比技校稍微好那麼一點點。
    “。。。。。。好可惜。”習書隻當是孫楊煦高考成績不理想，不過怎麼都不應該選這個學校。
    “我自己選的。”孫楊煦的語氣中沒有絲毫的後悔，習書甚至聽到了一絲絲驕傲的意味，隻想應該是自己聽錯了。
    又找到孫楊煦和方宇燁相似的一個點，兩個人都是不好好珍惜學業前途的人，不過想到自己高一的趴在課桌上睡覺的時候好像也沒有資格說別人的不好。孫楊煦應該是比自己大，看樣子應該是已經畢業了。
    接下來的時間孫楊煦大概說了一下自己對薑旭的印象以及了解的事，其實整體和檔案上的相差無幾，甚至可能不如檔案詳細，因為孫楊煦完全沒有帶自己對他人的評價，就像是作為一個第三方介紹一個小說人物一樣。
    “你們學校霸淩現象很多嗎？”習書問道。
    “不知道，沒人霸淩我。”孫楊煦攤了攤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也是，有的人出生就在光裏。”有的人出生就在黑暗裏，但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用黑暗裏的悲慘遭遇指責光裏的人。
    “其實我看到過他被一群人欺負，在男廁所裏。”孫楊煦回想了一下說道，那是一個夏日，放學後空蕩的校園，男廁所令人作嘔的煙味和排泄物混雜的氣味，聒噪的蟬鳴以及男孩們肆無忌憚的笑聲，和單薄的嗚咽與呻吟。
    “那你幫他了嗎？”習書能想到那樣的場景，那個男孩期待著能有一個人，或者說是一個神把他從黑暗中撈出。
    “沒有，他看到我了。”孫楊煦還記得當時薑旭求救的眼神，跪在冰冷肮髒的地上，目光穿過霸淩者身體的縫隙向他投射過來。
    “你怎麼這麼無動於衷！如果當時你哪怕語言上的製止，他的結局。。。。。。”習書的語氣有些激動，這是一次能救人的機會，當然現在說肯定是事後諸葛亮了。
    “他的結局不會有任何改變，”孫楊煦冷淡的打斷了他，露出了一副鄙夷的樣子，“我可以救他一次，下次呢，下下次呢。你不會以為這種事情隻會發生一次吧。根是爛掉的，再怎麼修剪葉子都無法挽回。沒有人幫他的時候你猜他是會怨恨我幫了他還是沒幫他呢？像你這樣不考慮前因後果就站在弱者戰線的人，”聖母”是個再好不過的詞。”
    “小習不是那個意思。”楊雪怕兩人嗆起來，就趕緊打圓場。
    習書衝她笑了一下，表示不用擔心，“其實我也不會幫，量力而行。”習書和大多數人一樣，習慣了站在上帝的視角，如果自己是當事人，也會選擇離開，冷漠自私又安全。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就是光明正大的道德綁架，但是很可惜，大多時候我沒有道德。”孫楊煦的語氣略有緩和。
    習書總覺得孫楊煦的話哪裏怪怪的，卻又不太好反駁，隻能說兩人的觀念不是很合。
    幾人離開的時候孫楊煦給了習書一個論壇賬號，表示這個是自己偶然發現的薑旭的賬號，薑旭會在上麵發表一些心情，也許可以從了裏麵了解一些薑旭的信息。
    這一趟下來總不算毫無收獲。
    等習書回到家的時候屋裏空蕩蕩的，看來方宇燁還沒有完成自己的任務。
    習書換了身居家的衣服，躺在自己床上翻看著薑旭發布的帖子。網絡是一個釋放情緒的垃圾站，也許有一些寶藏，但大多都是一些無用的廢物。
    薑旭在上麵開了一個帖子，專門講述自己的遭遇，並尋求網友的安慰已經幫助。惡意是沒有原因的，一開始僅僅是因為薑旭沒有父母，就受到了來自於同學的冷暴力。一隻鴉學會了往水瓶中扔石頭喝到了水，越來越多的鴉就也會了，扔的石頭越來越多。冷暴力演化成惡言，惡言升級成惡性。從精神到肉體，摧毀一個人的方式有千萬種，比起實質性的言行，視若無睹更是折磨。
    “我將溺死在汙濁的池水中，周圍站了一群無臂之人，他們用充滿憐惜的目光送我沉入水底。”
    整個帖子冰冷沒有溫度，習書更願意相信薑旭像一個旁觀者一樣記錄著自己發生的事情。
    不過網友的回複都是充滿溫度的鼓勵。
    “小哥要加油啊！不能放棄！”
    “你要學會反抗！我們支持你！”
    “誰打你你就打回去，要是一群人你就抓著一個人死命打，隻要他們怕了就不會再欺負你了！”
    “你要讓他們怕你。”
    “。。。。。。”
    這個帖子成了正義網友們出謀劃策的樂園，也成了薑旭暫時的避風港。
    習書把這個帖子鏈接發給了方宇燁，並備注了這是薑旭的帖子，很快方宇燁就回了信息過來，看樣子此刻還挺悠閑的。
    “潘多拉的魔盒。”方宇燁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