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飯，葉飛荷敏銳地發覺餐桌上的氣氛不對勁。王雪蓮眼下的青黑嚴重，像是一夜未眠，可這種情況在魯大夫替她調理身體後，幾乎沒再出現過，反觀葉茂才臉色較黑，隻看麵色，一時半會倒看不出什麼異狀。
    “娘，你怎麼了？”葉飛荷擔憂地問。
    葉茂才放下筷子，王雪蓮也停下手。
    “都停一下，趁著這會兒功夫，我和你娘有個重要的事要跟你們說。”
    從未有過的正式態度讓三個孩子同時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六雙眼睛齊齊看過來，葉茂才清了清嗓子，“我和你娘決定收養楚寒。”
    葉安和麵無表情，葉飛荷瞪圓了眼，葉秋年環顧左右，每個人他都瞅兩眼。
    “為……為什麼？”葉飛荷不解地問。
    葉茂才盯著她，王雪蓮看著她，葉安和白她一眼，但偏偏沒人回答她。
    葉飛荷被三人的目光看的渾身汗毛豎起，“你們幹嘛這麼看我？”
    吃過早飯，收養楚寒的事算是全家通過，沒人會考慮葉飛荷的意見。
    但這畢竟是葉家的一廂情願，楚寒和楚燁願不願被他們收養還是一個未知數。
    葉茂才揣著跌打損傷的藥水去尋了楚寒，葉安和沒有跟著去，他在河邊失常的表現楚寒全程都看見了，而且，他不知道若是他跟著葉茂才過去，楚寒會不會問他是如何處置三流子。
    長久不安的等待中，葉茂才回來了，葉安和站在門口看他，見獨身一人回來，心中竟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爹。”
    葉茂才拍拍他的肩膀，葉安和這才發現葉茂才的眼眶紅了。
    葉飛荷帶著葉秋年等在院子裏，她覺得整個家都在瞞著她什麼事，但問誰誰都不說。
    “爹，他們不願意？”
    葉飛荷瞧著葉茂才的臉色不好，她哼了一聲。
    對楚寒，她的印象大多來自於村裏的流言蜚語，可葉家人一直以來都是處在口舌之上的，對她哥，對她娘，村裏哪個人說過一句公道話？
    人都一樣，背地裏說人且帶著自己的偏見！
    雖然葉飛荷對收養楚寒兄弟沒有什麼積極性，但她覺得楚寒有些不識抬舉了，她家多好，爹娘和睦，大哥長得俊氣又護短，小弟又肉團子一樣可愛，當下語氣便不是很好，“楚寒莫不是有病？讓他們有個家還不願意，難道喜歡整天在外麵被人戳脊梁骨？”
    葉茂才伸手拍她的頭，“瞎說什麼呢！從今往後，你要叫哥哥了！”
    葉安和的目光一瞬間甩過來，沉到穀底的心情晃晃悠悠飄到雲端。
    “他答應了？”葉飛荷揉揉腦袋，嘟著嘴，“算他有點眼光。”
    “去幫你娘收拾收拾你大哥旁邊那個新屋子，以後說話注意些，你莫要管旁人，對楚寒，你自己個兒要打從心底裏敬重他，記住了嗎？”
    葉茂才囑咐葉飛荷，葉飛荷性子直爽，說話語速快，他擔心哪天沒攔住她，不小心說了什麼話惹楚寒兄弟倆傷心。畢竟是飛荷的救命恩人，她的態度葉茂才比較看重。
    “爹，我有那麼讓你操心嗎？”葉飛荷越發覺得家裏人在瞞著她什麼事，她爹的區別對待，她大哥在一旁看熱鬧，就連她娘這次都沒說什麼。
    葉茂才嗬嗬一笑，又揉揉葉飛荷的頭頂，哄她，“你懂事，爹不操心。”
    囑咐完葉飛荷，葉茂才收拾了家裏的戶籍去了村長家。
    收養兄弟二人的事已成定局，王雪蓮收拾完屋子便又開始做飯。做完飯，飯菜端上桌後，葉安和開始刷鍋燒水，刷幹淨油花，添了滿滿一大鍋水，足夠將兄弟倆從頭到腳洗兩遍。
    太陽收回所有餘暉，落入山後，夜幕降臨，深藍色的幕布鋪滿天際，繁星閃爍。在一個普普通通的春日夜晚，伴隨著草叢中嘈雜彈唱的昆蟲樂曲，葉茂才回家了，遠遠的，他身後跟著兩個人影。
    葉家人齊齊站在門口。
    楚寒永遠記得，他踏入葉家的第一步，王雪蓮溫柔著嗓音對他說，“回來了，吃飯吧。”
    喉頭哽咽，一向能說會道，耍混蛋比誰都厲害的楚寒此刻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葉家人對他表達出來的歡迎與善意都是他在夢裏無數次夢到過的。
    有爹，有娘，還有家。
    相比楚寒情緒的內斂，楚燁表達感情的方式更為直接，他哇的一嗓子哭了出來，哭腔中帶著無限的委屈，像是要將之前幾年受到的欺辱全部發泄出來。
    這一哭，讓王雪蓮心如刀絞，再多的考量也全然消失在楚燁的哭聲裏，做了爹娘，她早已看不得這般景象，沒見著人還好些，人真到了眼前，隻剩下滿心的心疼與不舍，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好孩子，快別哭了，咱們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