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蓮微微歪著頭，眨眼間從回憶中回過神來。
    她年紀不算大，長得又漂亮，此時眉眼含笑，婦人盤起的發髻讓她更充滿母性光輝，風韻猶存。
    她是幸福的，被全家人捧在手心裏寵愛珍視的女人永遠不會顯老。
    葉茂才手腳麻利地往灶台裏塞柴火，“他娘，多做些，讓飛荷和秋年一起吃，他們也還小呢。”
    “好。”
    王雪蓮將洗好的米和土矛根放進鍋裏蒸，泡發的蘑菇加上一勺凝固的豬油一起蒸熟，蘑菇軟綿的口感像肉一樣，混著豬油，光是放進嘴裏嚼，那味道都能香掉門牙。
    葉安和不會做飯，也不添亂，撈了好些醃鹹菜用清水洗幹淨之後切成段，放進碗裏佐餐。
    晚飯端上桌時，葉飛荷的眼睛都要瞪脫窗了，她杏眼瞪圓，微微張著唇，“爹，娘，咱們家以後要吃晚飯了嗎？”
    “對，以後都吃晚飯！”
    “咱家發大財了嗎？”葉飛荷聳動鼻頭，葷油的香氣不要錢地往她鼻孔裏鑽。
    實在太香了！
    葉安和打斷她，“胡說什麼，我可不想每天晚上聽你的肚子唱戲！”
    葉飛荷著實聰明，看似隨意說的話卻是在以玩笑試探真相。
    “我就是隨口一說，哈哈，秋年吃飯，吃飯嘍！”
    不僅聰明，更懂得見好就收，葉飛荷的伶俐遠超他的想象。
    葉秋年個子小，圍著桌子轉圈，葉安和把他抱到凳子上，檢查他的手。
    “秋年的手洗的真幹淨，以後吃飯前都要洗手，這樣的肚子裏不會長蟲，不會肚子疼，記住了嗎？”
    “我記住了，大哥。”
    葉家人吃過晚飯，天色漸黑，太陽徐徐墜入山那頭，夕陽餘暉完全消失後，一顆小石子準確地打在葉安和的房門上。
    “什麼聲音？”
    葉飛荷和葉秋年在屋裏玩，葉安和心頭一跳，他隨意道，“沒事，可能刮風了，我出去看看，你們玩兒。”
    楚寒那張令人厭惡的狗臉赫然出現在與喬家相鄰的牆上。
    葉安和斜了他一眼，心中湧上一股急切的衝動，想用力將他的頭按到牆下麵去，眼不見為淨。
    “我聞到你們家做飯了，我也餓了。”楚寒生怕旁人聽見，壓低了聲音小聲道，可他說話時嘴角上翹，眼尾帶笑，明明長的不難看，偏要做出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樣。
    葉安和從廚房揣了四根土矛根出來，隔著牆頭遞給他，在他伸手地刹那說道，“原來你住在喬家。”
    楚寒嘿嘿一笑，黑暗中露出一嘴白牙，語調中帶著慵懶地下流調笑，“信不信，我今晚就能住你被窩裏？”
    葉安和神色一凜，俊秀的臉龐瞬間拉了下來，字字透著冷意與肅殺，“我知道為什麼你每個冬天都能順利活下來了。”
    這句話算是戳心了！
    楚寒和楚燁沒有父母，居無定所，興洲的冬天尤其的寒冷，每個冬季對他們兄弟而言都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單是聽到“冬天”這兩個字，對他們而言，那便是由內而外的冰冷，是從頭到腳如刀鋒般凜冽的寒意，還食手腳糜爛的凍瘡和幹裂流血的傷口，是找不到食物餓著肚子的難受與失眠，更是無處藏身時的孤獨與怨恨。
    出乎意料，楚寒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挑釁地看著葉安和，“哦，那你說為什麼？”
    “因為你的臉皮足夠厚，倘若你這樣的人如果都不能生存下來，那麼其他人更得死絕了。”
    楚寒把土矛根塞進胸口衣衫裏，對葉安和的話沒有放在心上，他甚至聽到過比這難聽百倍千倍的，“嗨，下次別這麼誇我，我怕我真的會忍不住晚上找你。還有你錯了，我不住喬家，不過你要是想我，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住在你家。以後給我準備的飯就放在牆角上，我過來拿。哦，還有，明天早晨你家吃什麼？”
    回應他的是葉安和果斷又嫌棄的決絕背影。
    回到柴房，兄弟倆分吃了土茅根，楚燁摸摸肚子，土茅根含澱粉多，特別墊饑，但是口感不好，尤其是往下吞咽的時候，喇嗓子。
    “哥，我想吃魚了。”
    楚寒在冬天偷窺葉安和的釣魚法子，兄弟倆吃了好久的魚，可被他們兄弟偷了兩次，直到開春，葉安和沒有再去過河邊，解封的湍急河水讓楚寒束手無策，是以兩兄弟許久沒有吃過魚了。
    楚寒笑罵著揉楚燁的頭頂，“混小子，一邊去！這才剛吃了幾頓飽飯，還學鎮上那幫人在酒樓點菜了，有的吃就不錯了！”
    楚燁哈哈笑著抱起楚寒的胳膊不撒手，隻有在麵對楚寒時這孩子才顯露出在他的年紀獨有的天真爛漫。
    “放心吧，以後哥一定讓你吃上酒樓裏的飯，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全都伺候咱們，給你擦桌子，遞碗筷，咱們吃飯他們看著，吃不完的飯倒了也不給他們！”楚寒拍著楚燁的後背，暢享日後的生活，“不過明天咱們就不能在這兒住了。你回窩棚那兒，我白天不在，你自己小心點。”
    “嗯，哥你放心吧。”
    哄睡楚燁，楚寒給他蓋好被子躺在一旁沉思。
    他想要和葉安和打好關係，以便填飽肚子，養大楚燁，但葉安和比他想象中要聰明，不好接近，他還得額外想想辦法。
    思慮至此，楚寒有些後悔，他低估了葉安和。
    假如當初他沒有惦記葉安和的地窖，偷吃他的東西，如今說不準他已經成功接近他了。可眼下葉安和防備他，他該怎麼做才能讓葉安和接受自己？
    要不然送點東西給他？
    念頭一出，立即被楚寒駁回。
    十裏八鄉都知道他是個混子，他手裏的東西都是靠偷搶來的，各個來源不明，真若收了他的東西指不定哪天被正主兒瞧見，平白攤上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