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醒來，入目的還是那個的雕花床定，繁複的百花爭豔圖已然有些破敗，曾經的精致依稀可見。轉動著眼珠費力的想要發出點聲音卻總是徒勞。這時，一個身材窈窕的女人跨進了屋裏，年紀也就25上下，麵目清秀，雖是身上穿的紅色棉襖已經被洗得有些發白，材質也是粗糙，顯得點寒顫，但確是幹幹淨淨的平白讓人覺得安心。她拍拍身上的積雪，跺了跺腳，輕步走到了床邊，“小小姐肯定是餓了吧，來，讓莫姨喂你。”說著就開始了每天三次的例行公事，開始喂我吃東西。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那天就感覺一陣壓力，然後便有了意識。但卻好像仍然在一片黑暗中，就這樣混沌的過了不知多久。在某一天的清晨一陣刺眼的亮光中，我看到了這個世界。
    此後，每天都是這個莫姨照顧的一切，我需要什麼就哭，而她也似乎總知道我要的是什麼。時間在迷糊中過得很快，我到這個世界也已經5年了。我也知道了點事，一天我在院子裏玩兒，躲在假山後的我卻看見對牆梨園的李嬤嬤鬼鬼祟祟得擺著些東西，然後嘴裏念叨著“小環啊小環，你就早死早超生吧。我這兒給你燒了那麼多紙錢，你路上也可以好走點。下輩子投生個好人家，不要再像這輩子一樣做個下人，任人糟踐了。”回去後，我問了莫姨什麼是投胎，這才明白原來我這算是重新投了一次胎，似乎天賦異稟很早就有了意識。確實，我在一歲不到時已經會說話了，5年裏，我也總是學什麼都很快，連莫姨也連連稱奇，卻也總愛說不虧是小姐的女兒。而我的娘也因為生我後血崩去世了，隻留下我和莫姨相依為命。
    我和莫姨現在住的地方是京城城東長仁街後巷的小院。生活得絕不富裕，但也還勉強。家裏的生計全靠莫姨，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莫姨到底是做什麼的，隻是不定時出門然後一走就是好幾天，又怕我一個人在家不安全，都會在臨走時交給隔壁梨園的李嬤嬤照顧順便再給點銀子。
    很快，我也7歲了，更是因為早慧讓我明白了我現在的尷尬處境。莫姨終於在受不了我的軟磨硬泡下和我說了一個淒美的故事。
    “你的母親名叫雪舞，也算是個在京城有點名氣的商人的女兒。人如其名，長得是麗人之姿，雖是是清冷的性格，卻心地善良。早在閨中就一一曲霓裳舞享譽京城。我是小姐的貼身侍女，從6歲起就跟在她身邊，平時也是情同姐妹。小姐從來都不曾嫌棄我是下人的身份。她的生活一直都過得很平順、幸福，直到遇到他。”莫姨似是回想起了當初的光景，一時有些難以回神。
    “莫姨。。。”我扯了扯莫姨的衣角希望她繼續講下去。
    “開始小姐遇到他時，他一身落魄，自稱是到京求取功名的書生。而你娘也一點不嫌棄他，把他帶回家，命人待他如上賓。幾次接觸下來，才發覺他是個胸懷天下的治世之才，飛揚的才華，出眾的外貌讓小姐深深為之心折。之後，也算是郎才女貌，一對璧人。老爺也很是欣賞他，並沒有他是個窮光蛋而嫌棄他，讓他無論是否高中，考完後都帶上聘禮來娶小姐。”
    “是不是那個負心漢，得了功名拋棄娘了？”我突然有些憤慨，雖然我從來沒有見過我娘，但是總覺得我畢竟是我娘懷胎10月的骨肉，不免有些生氣。
    “不是，他來了。還帶了豐厚的聘禮。”
    “那為什麼我們現在住在這裏？我爹呢？”
    “他是來娶了小姐，卻是納妾。原來，他高中後就娶了當朝將軍的女兒為妻。”說道這裏莫姨有些恨恨的，不自覺的攥緊了拳頭。
    “那最後娘還是嫁了是不是？”否則怎會有我呢？
    “不，小姐拒絕了，小姐說他的夫君必定要是一心一意對待她，隻能有她一人。連老爺也沒同意。畢竟小姐是老爺的心頭肉，夫人去世的早，隻留下小姐一個孩子，老爺也是從小就精心栽培小姐，希望小姐將來能找到真心待他的人，幸福一生。可是，那個卑鄙的家夥耍了手段，居然逼得老爺生意失敗，給了他莫須有的罪名，押了老爺下獄，並以此要挾小姐，如果不嫁就讓老爺死在牢裏。”
    我心裏一陣心驚，這到底是唱的哪出？強搶民女？他不是娶了將軍的女兒麼？居然也敢做的那麼明目張膽，也不怕他那個老丈人發脾氣說他負了自己的寶貝女兒。
    “小姐最後不得已妥協了，進了府，確是一天都沒給他好臉色過。他也很是奇怪的，自從新婚那晚後再也沒有來過小姐這裏，還連娶了好幾房小妾。老爺也因為之前在獄中留下了病根，過了沒多久就去世了。”莫姨頓了頓，摸了摸我的頭道，“直到去年中秋，他在醉酒後闖到小姐房裏過了夜，小姐便發現有了你。然後，又因為那家的大夫人使了手段，小姐懷著你便離開了那裏，帶著我一起住到了這裏。”
    好像又想到了娘之後的苦境，莫姨有些哽咽。
    也是，我娘在芳華的年紀就離世，身前一定受了不少苦。想她那樣一個冷性驕傲的人，因為外公的原因而甘願折翼，可是心卻是早早就死了啊。忍辱偷生那麼多年，以前是為了外公，後來是為了我，終於在最後香消玉殞。
    “那那個人到底是誰？”我冷冷吐出這幾個字。我並不是要取認他這個爹，而是要牢牢記住這個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人的名字。
    “當朝宰相——陳蔚然！”
    “小姐，我這次又要出趟遠門，我已經托了李嬤嬤照顧你，明天我就帶你過去。”莫姨一邊幫我整理了幾套換洗的衣服，一邊囑托我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給李嬤嬤添麻煩。
    “莫姨，其實我已經長大了，根本不用找人來照顧我，給李嬤嬤的銀子，都夠了過好幾天了。”我有點撒嬌的勾住莫姨的手，希望能說服她。我知道她一個人在外賺錢也不容易，錢方麵能省自然得省。
    “可是，小姐，你還小啊。我怕你一個人在家有什麼事也沒人照應，而且吃飯的事兒怎麼辦。”莫姨還是有點猶豫，雖然這兩年她知道眼前的小姐絕對不像個7歲的孩子，一舉一動都像個小大人一樣，根本不用操多大的心，卻也是不放心，就怕負了小姐臨終的囑托。
    “放心，我的手藝前兩天你不也試過了？雖然前幾次差點燒了廚房，可後來不也做的像模像樣的。莫姨，”我拉住她讓她放下手中的衣服看著我，“我真的可以好好照顧我自己，倒是你一個女人家，出門在外總有些不方便什麼的，自己真是要多加小心。這裏好歹我也生活了7年了，街裏街坊我也早就混熟了，根本不會有什麼事。再說要真有什麼，我一定去找李嬤嬤讓她幫忙，絕不會逞強的。”我信誓旦旦的保證。
    莫姨欣慰的摸了摸我的頭，看樣子，苦人家的小孩確實是早當家，真是難為了小姐，這麼精貴的身份，確是從小能吃苦，知道體貼人。“恩，那我走的這兩天，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若是有什麼事情，就去城東的李記茶鋪找個叫祥掌櫃的讓他找我，知道麼？”
    我連連點頭，收了莫姨本打算給李嬤嬤的銀子，第二天，目送莫姨出了院子，開始了自己的小生活。
    那天，一如既往的早起，雖然我還小，但做點縫縫補補、洗洗涮涮的事情還是可以的。前兩天，我就近在長仁街找了份洗碗的工作，我一大早就到那裏工作，直到日暮西山才拿著今天的工錢踏上了回家的路。進了小院，突然看見莫姨房裏點了燈，我一陣欣喜，以為是莫姨提前回來了，就一路小跑了進去。可是看到的確是一個男人側坐在桌前，昏黃的燈光讓我有些看不真切。確還是倒吸了口氣，一頭銀色的長發隨意得拿了同色的緞帶鬆鬆綁在身後，俊美的麵容猶如刀刻，淡淡的神情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嘴角完美的弧度給人似笑非笑的感覺，一身白衣飄飄似仙，讓我突然有些回不過神來。他似是剛剛意識到我的存在，轉過臉，輕輕道：“是洛曦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