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花影不隨日影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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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南岫雲寺的一間禪房裏,清兒坐在案前,癡癡的看著牆上的畫像。
自來京城之後,每逢奶奶和額娘的生日、忌日,清兒都要來這裏為她們祈福。
今天,是他的生日亦是額娘的忌日。
三歲時的一日,他問爺爺奶奶自己的額娘是什麼樣子,爺爺奶奶傷心落淚,取出額娘的畫像給他看,他才知額娘的死因,那一日,他抱著畫像哭得聲嘶力竭。
自此後他再沒有過生日,他把額娘的畫像張在自己的房中,每日睡前醒後對著畫像說話,他告訴額娘這一日他要做什麼,他又做了什麼,什麼事情沒做好,什麼事情做得好,師傅為什麼又表揚他或是他怎麼惹師傅生氣了。他還告訴額娘外公外婆身體很好,自己的身體也很好,讓額娘放心。她每日都對額娘說,他要替額娘孝順外公外婆。隻有這時候,清兒才喊‘外公’‘外婆’。
清兒想起為自己成長嘔盡心血的外婆和外婆對他的疼愛,那些往事一幕幕在心底浮現,每一幕都讓他疼痛酸楚,也讓他甜蜜幸福。
這種又疼痛又幸福的感覺伴著她度過一日又一日。
因為愛著她們,所以失去她們他的心裏會疼痛,因為被她們愛著,所以即使她們不在,他也仍然會覺得自己幸福。
佛經說:一念心清靜,蓮花處處開。一花一淨土,一土一如來。
清兒在心佛中跪求:來生還要做額娘的孩子,而且自己和額娘都要健康的活著,快樂的活著,讓自己能夠孝敬額娘,讓額娘親眼看著自己長大成人。
清兒攤開案上筆墨,一筆筆畫出那些縈繞在心懷上的影象,那些曾經的過往,那些生命裏的印記。
風推開禪房門走進來,站在桌邊,對在做畫的清兒說:“少主,老爺子請你早些回去。”
清兒抬頭看他,麵色疑惑:“外公?有事兒?”從前這樣的日子,外公容著自己獨處傷懷從不打擾。
風答:“老爺子說是容宇少爺的口信: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今日來胡府為少主慶祝生日。”
清兒促起眉頭,神情惱怒。自己的生日就是額娘的忌日,根本不值得慶祝,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額娘現在還快樂的活著呢!
風見少主慍怒,忙壓低聲音說:“老爺交待說,他們並不知少主的身世,還請少主再忍些時日,待到陳師傅回來,咱們便可一走了之,再不用理此間諸事。”
清兒聽了沒說話,良久才長長的歎氣。自己從來不慶祝生日,這是家人皆知的事情,但是阿哥們不知道。每年的這個日子對自己來說隻有回憶,隻有緬懷,而這些身處權欲中心的阿哥們即不知道事情真相,也不知道為別人設想。他們不懂得放手,也或許是根本就不想放手,他們想的隻是抓住更多的人跟隨著他們沉淪起伏。
望著外婆和額娘的畫像,清兒無奈的說:“回去吧!”
回到胡府時天已日暮,清兒還未走進暖閣,九、十、十三和十四阿哥已站起身子迎他。
“嗬嗬,不好意思,清回來得遲,讓阿哥們久等了!”清兒麵上已是笑意盎然。
清兒今日穿的是一件在領口袖口外翻出黑貂皮的黑細布棉袍,黑色長褲,黑皮腰帶,黑色小帽,黑鹿皮皮靴。眾人沒想到在生日這天他會穿著這麼一身不討喜的黑色。
“清兒,把黑色袍子穿成你這樣帥氣利落的可真是不多見!”胤祥上下打量清兒,他已注意到清兒笑容下隱匿不去的淒楚神色。
“十三阿哥,能把紫色袍子穿成你這樣瀟灑風流的也不多見!”清兒笑著回嘴。
胤祥看了眼自己身上暗紫色的袍子,抬起頭對清兒嗬嗬笑著說:“我哪有你帥氣!”說得清兒也忍不住莞爾,知道他在逗自己開心,心情好了許多。自河南賑災後,兩個人默契了許多。
“清兒,今天來給你慶祝生日,不會怪我們打擾你吧。”胤俄笑著招呼清兒。
“怎麼會!這滿京城的人能讓幾位阿哥同時來給慶祝生日的人,隻怕不多吧!清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敢怪各位阿哥!清多謝了!”說笑著伸手把眾人讓進餐廳。
“是我們來得唐突了!”胤禟故意落在最後,等清兒近前,他的視線停留在清兒的麵上。雖然清兒極力掩飾悲戚的神色,還是被他留意到,清兒微腫的雙目可不是才哭過的樣子。
眾人落座,清兒和容宇坐在主位,清兒旁邊依次是九阿哥和十阿哥,容宇身旁依次是十三、十四阿哥。清兒揮手讓女侍上菜。
“祝清兒生日快樂!”容宇是真心的祝福清兒快樂,隻有他知道清兒的心結。
“祝清兒生日快樂!”胤禟、胤俄、胤祥,胤禎舉起酒杯一起附合。
清兒笑了笑,依樣舉起茶碗“祝每個人都快樂!”
“清兒你為什麼不喝酒?”胤禎望著五支酒碗中的一支茶碗,隻覺得別扭,其餘幾個人伸著手臂全部看向清兒。
“我不會喝酒!”清兒斂起笑,麵色淡淡的,收回手臂,將茶碗放在左掌中托著,右手撫摸著碗身,冰涼的瓷麵,細膩的觸感,心底的不耐稍稍分減。
胤禎的麵上已經升起一層薄紅,暗悔自己冒失。
胤俄見兩人都不自在,笑了笑從清兒手裏拿過茶碗放在一旁,“哪有男子漢不喝酒的,咱們滿人裏即便女子也都會喝酒,清兒,今兒是你的生日,不喝可不行啊!”
“清兒,喝點吧。”容宇使個眼風給清兒。
今天阿哥們來給清兒過生日,雖然動機不純,但是到底是客,主人不喝酒陪客,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清兒為難的看著哥哥,說不出話來。
胤禟已經拿起旁邊案幾上的酒碗倒了一碗酒塞進清兒手裏,清兒看了眼手中的酒杯,苦笑了一下,然後舉起來說:“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說罷也不看眾人,一飲而盡,眾阿哥也舉碗喝幹了碗中酒。
熱辣的感覺順喉而下到達胃部,胃不舒服的痙攣後再將熱力上湧至臉頰直抵大腦,大腦一瞬間木麻。撫著滾燙的麵頰,清兒無奈地看著容宇笑:“哥哥,我醉了!”
胤俄大聲笑說:“聽你說話就知你沒醉!說自己沒醉的人才是真的醉了,說自己醉了的人其實全是裝醉!再喝!”
胤祥也指著清兒說:“清兒你可騙了我一回了!”想起兩人在河南,清兒說不會飲酒的事兒了。
幾位阿哥還要再說,就看見清兒軟軟地癱在容宇的身上,幾位阿哥都愣了,醉了?真醉了?
容宇急忙起來,俯身把清兒抱進裏間軟榻躺下。幾位阿哥還在莫名其妙:真有一杯即醉的男人啊?
因為壽星公醉了,幾位阿哥也沒再繼續逗留,匆匆散了,反正目的達到了。
送走客人,容宇直接來找清兒,見他仍躺在軟榻,忍不住暗笑,“咳,咳,別裝了,人都走了,起來吧!”
清兒笑嘻嘻地站起身,看著哥哥,容宇笑著搖頭,“虧你想出這招!走吧,外公還等著你吃飯呢!”說完,攬著清兒去了飯廳。
飯廳裏,胡中正和秦鶴鳴都在等清兒,兩人親手把清兒拉扯長大,把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清兒自三歲知道自己的生日是額娘忌日起,就再不肯過生日。
雖說清兒不過生日,但是每年的這一天,胡中正都會放下所有的事在家裏等清兒,陪她吃頓飯。
清兒從侍女手中接過湯碗,轉身遞給身側的哥哥,然後問道:“哥哥,你以後打算走仕途還是經商?”
容宇縮回伸出的筷子,抬頭飛快的看了眼外公,又側頭不滿的瞪了一眼清兒:“你就不能吃完飯再問我!”
胡中正嘴角含笑,看著容宇,說:“宇兒,不用為難,做你喜歡的就好!如果你對經商沒興趣,外公不會勉強你!”
容宇笑得勉強,“嘿嘿,外公,我對經商真的沒什麼興趣,我也沒有經商的天份,不象清兒。”
清兒扳起臉色看哥哥,語氣嚴肅:“哥哥,既然你想走仕途,那麼就要明白這天下是皇上一人的,不要參與派別之爭。如果能離開京城外放最好。”伸手做個九的手勢“不要和他親近,不管將來如何,絕不能站在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