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春風不度玉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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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宇在清兒身側,邊走邊向他介紹府中的布局和建築,傭人們恭手肅立在路的兩側,見到他二人走過來一起高呼:“給清少爺請安!”早聽說胡家舅老爺留下這點骨血,今兒才見到真容呢!
董鄂一族在滿蒙貴族裏以銀子多聞名,清兒一路看來,見遊廊峰回,曲徑路轉,池亭廣軒,抱廈高閣,倒也算是富麗堂皇。聽到哥哥說話,隨聲應著。
到了大廳裏,眾人落座,董鄂七十問胡中正:“嶽父可去了江寧?是否見到曹寅?”
“見過了!”胡中正看了眼下座的清兒,見他沒有不自在,收回目光。
曹寅如今為江寧織造,又新任兩淮巡鹽禦史。胡中正是大清最大的商人,他們兩人一官一商,卻偏都喜歡與文人墨客打交道,又都樂意助人危難,兩人對對方都是久聞大名,隻恨無緣一見。
曹寅幼年為康熙伴讀,頗得康熙寵愛,為官幾十年,沒有半分官架子,聽到胡中正路過江寧,派家人持柬來請,言詞懇誠。
胡中正帶著清兒赴席,兩人相談甚歡,曹寅對清兒的學識也頗多讚譽。
董鄂七十略略放心,看著清兒柔聲問:“累不累?若是累就先歇著去。”
清兒身子是有些累,可心裏不舍得離開,回答“不累!”
董鄂七十續娶的夫人魏姨娘又來給胡中正見禮。禮罷擺飯。
清兒胃弱,每餐吃得少,隻揀清淡易克化的稍用些,便不肯再用。眾人知他例來如此,連魏姨娘也心疼他了。
吃過晚飯,天色已黑。董鄂七十把嶽父和清兒、容宇領進了自己的書房。
日月和可兒柔兒自在書房外警戒,眾人可以放心的說話了。
清兒才再對董鄂七十下拜:“清兒見過阿瑪!”
董鄂七十心中一酸,眼中溫潤,臉上露出笑容,“清兒,你長得真象你額娘,現在,你的身體怎麼樣了?”
清兒忙回道:“身體很好,秦爺爺親自調理我的身體,阿瑪不用擔心!”
董鄂七十又說:“你在你外公身邊阿瑪自然是放心的,你秦爺爺號稱‘賽華佗’,醫術在大清是無人能及,對你又是竭盡心力,你要聽他的話好好調理身體。”
清兒點頭應了。董鄂七十又對胡中正說:“小婿想拜謝秦叔叔!”
胡中正搖頭,“這倒不用,鶴鳴不喜熱鬧,他已先回胡府了。”見董鄂七十的麵上不大認同他的話,知他性子迂直,笑了笑又說:“你若堅持,日後還有機會!”
董鄂七十麵上閃過一絲迫切,“嶽父打算在京城住多久?”
胡中正知道董鄂七十的心思,笑了笑,似不經意的看著清兒說:“清兒想在京城再添幾家門麵,隨他吧!”
董鄂七十這才輕輕籲出一口氣。看向清兒,麵上疼寵的神色一如胡中正。“清兒,添門麵就添門麵,可不要給外公惹麻煩。”
胡中正疼寵的看著清兒,語氣低緩著卻不庸置疑的說:“清兒怎會給我添麻煩,這些年,清兒可幫了我不少的忙,七十,你可不要小瞧了他。”
董鄂七十看嶽父認真的樣子,再看看清兒站在嶽父身畔與嶽父相視而笑那種天真爛漫無拘無束的樣子,心頭低低歎氣,雖說清兒也和自己說笑,但總象是隔著一層紙似的,這十二年來總是自己虧欠了他!“嗯,不要隻顧著生意,你也要顧著身子才是,不然就是給秦爺爺添麻煩了!”說罷又轉過頭極不放心的壓低嗓子叮嚀了一句:“容宇,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容宇臉上本來綻著笑容,聽到阿瑪說的話,哭笑不得,“放心吧,阿瑪!你早說了一百遍了,兒子知道該怎麼做!”又轉頭看著清兒說:“清兒,明兒哥哥帶你去騎馬。”
“好啊!我還不會騎馬呢!”清兒難掩興奮之色,又側頭問:“爺爺,我可以去騎馬嗎?”
“可以,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宇兒,你要照顧好清兒!”
“是!外公。沒想到‘神童’也有不會的啊!咱們滿州人怎麼可能不會騎馬?哥哥一定要教會你。”容宇對清兒說完,突然又一拍腦袋說:“糟糕!十三!”
董鄂七十目光掃了過來,低喝:“又怎麼了?一驚一乍的。”
“我忘記十三阿哥了!他陪我回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容宇有些懊惱,說完自己又樂。“沒事,他不計較這個的!”
董鄂七十輕皺著眉頭,看了眼胡中正,兩人目光接觸均有些笑意,誰也沒再說話。
“哥哥,你能帶我去看看你的馬麼?”清兒牽著哥哥的衣袖走出書房。
董鄂七十看著清兒的背影,心懷感慰,清兒平安長大回到了自己的身邊了!他感激地看向嶽父說:“多謝嶽父把清兒培養得這般出眾,這些年您辛苦了!”
胡中正笑語:“這是清兒自己努力的結果。清兒有商業天賦,剛才說過,這些年倒幫我出了不少的智力。”
董鄂七十笑了笑接著說:“清兒象您,小財神嘛!”老的是老財神,小的是小財神。
胡中正似在回味,“清兒四歲那年設計的臥室家具暢銷江浙,那時商界開始注意他,‘小財神’這個名號便由此而生。清兒八歲時又在江浙會館闖下‘神童’這個稱號。我發現了他極有商業天賦,就放手讓他去經商。清兒思路敏捷推陳出新,下手狠準一擊必中,這幾年利潤翻了幾倍。現在的清兒已經是商界讓人敬畏的人物了!”
胡家是商界領袖,清兒雖說隻是對胡家改革,但是也會動搖整個商界,他十歲那年,把‘會朋居’開遍各省各縣,雖說是為了方便胡家月組暗樁們的行動,但是還是在商業引起波動。這樣一舉數得的事情,清兒這幾年可沒少做過。
董鄂七十笑說:“原來如此!”又問嶽父:“這些年,嶽父都在救濟災民難民,為何不能讓朝廷知道呢?連年的水患和同葛爾丹打仗,朝廷已經國力虛空,雖說也在盡力安撫百姓,可是畢竟需要大量的銀子,對於適時出現的賑災人,朝堂上一直在猜測!”
胡中正低頭淺笑,意味深長。“清兒自四歲那年見識到第一個難民以後,這些年就不斷的周濟災民難民。清兒說‘這天下是愛新覺羅家的不是我們胡家的,天下人如果隻知胡家的恩情不知皇上的仁德那就是胡家的大禍,我們這麼做隻為真心隻為善心,不為功名富貴不為爭名奪利,也就不會引起皇上的猜忌!’七十,你能想到這一層嗎?”
董鄂七十輕輕搖頭,這是一個十幾歲孩子的想法麼?這是清兒的想法麼?清兒竟然能把世事看得如此的通透明徹,就是他這為官二十多年的人也是自歎不如。人隻要存了貪念,便已是身不由已地墮入名利之爭了。可這世上,沒有貪念的又有幾人?這個清兒啊,小小的年紀,還真是不簡單呢!
他笑了笑,看著嶽父,“嶽父可是有話要對小婿說?”清兒拉著容宇避出去,說是看馬,其實不然。
“不錯,不過不是我有話對你說,是轉達清兒的一句話,‘春風不度玉門關’,七十,你明白嗎?”
董鄂七十略一沉吟,“小婿明白了!不知道容宇要怎麼做呢?他和十三阿哥很要好呢!”
這幾年阿哥們都在爭相拉攏朝官,爭相擴大自己的勢力。他們父子倆身在漩渦之中,竟是左右為難,上下不得。
“清兒說保持現狀就好。”胡中正又說。
“嗯!這樣啊。”董鄂七十心中雖不明白清兒為何要容宇這樣做,但是經過剛才嶽父把清兒對賑災一事的看法說出來後,董鄂七十對清兒的見識已是極為欣賞的信服,遂點點頭不再說話。
花園裏,清兒撫著馬身,側身看著容宇說:“哥哥,你還記得額娘嗎?你會不會怪我讓你沒了額娘疼?”如果不是為了生他,額娘怎麼會逝去呢!這些年這是他最大的心結。
容宇伸手握住他的手,走到馬棚外指著天空說:“清兒,你相信麼?額娘在天上看著我們呢,額娘她從沒有離開過我們!”
清兒側身看向哥哥,“謝謝你,哥哥!有你這個哥哥,真好!”
容宇握緊了清兒的手,說:“哥哥有你這個弟弟,也真好!”
哥倆相視而笑,共同把目光投注到天空,今夜月亮是圓圓的一輪,皎潔的月光照得園子裏明亮得一如白晝。清兒低低的吟:“辛苦最憐天上月,一夕如環,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
放眼再看璿璣玉衡七星,仍然是堅定不移地跟從四季旋轉著,變換著方位。
這一刻,夜風拂過,花香襲來,空氣中有溫柔的氣息緩緩地流動,駐足在柔軟的心底。
“額娘,你看到清兒了麼?清兒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