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愛 相思相望不相親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67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天剛入秋就下了一場大雨,冷得緊;風吹過來像帶著哨兒似的直往人脖子裏鑽,她拉了拉風衣的領子,這才下了飛機。
推著行禮箱出了機場大廳,王豔芸已經在門口等她了;看見她出來先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嘴裏笑罵,“崇洋媚外的死丫頭,終於舍得回來了。”
她素來內向,笑了笑沒吱聲;王豔芸知道她性格如此,也不在意什麼,接過她手裏的行禮箱放到後備箱裏。上了車,王豔芸也沒問她要去哪兒,就直接開車上了高速;大概是大學時候的那份默契還在吧!
一路上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她在國外這些年瑣碎的點點滴滴;偶爾的,王豔芸還會扯出她大學那會兒做的些陳芝麻燦穀子的糗事來取笑她,她低了頭的抿唇輕笑;那時候,她是經常會莫名其妙的做些自己事後想想都忍不住會發笑的事兒。
車子進了市區,窗外的景物唰唰的從她眼睛裏劃過,轉瞬即逝。以前的時候,她老喜歡這樣坐在車裏看著窗外,看高樓林立的投影,看沿著樓縫灑下來的日光;看噼噼啪啪落下來的水珠;看揚揚灑灑飄舞下來的雪花;那一切總是那麼的讓她著迷。
喬諺東笑她,“放著我這個活生生的大活人不看,你卻偏偏要看窗外那些曇花一現的東西。”
現在想想,嗬!曇花一現啊!
他就是她生命中的那朵曇花,一現過後便什麼都沒有了;他抓不住,她留不住;所以,他定婚了;她也走了。
“童懿,不管你信不信我,我們家那個火坑,我不想讓你跳進來。可是……我又不能這麼放你走。”他握著她的手,握的那樣那樣緊,像是擔心一鬆開她就會消失一樣。
她隻是笑了笑。
她怎麼會不信!他媽媽前兩天趁他去下市級視察的時候找她了,而且將話都撂到了絕處。明明出身在那樣的世家,又擔著那份讓人仰望的頭銜;明明是那麼知性的女人,說出的話卻像把猝了毒的刀子似的剜在她的心上,“開個價吧。你要多少,一百萬?兩百萬?還是五百萬……?”
她真的很想像電視上演的那樣很有骨氣殺回去,“對不起!您留著那錢看棺吧。”
但是,她沒出息,她剛聽他媽媽說了第一句話就哭了;她有幹眼症,醫生說那種病是不會流淚的;可是那天她的眼淚也不知怎麼的就流出來了,止都止不住;她的感情從來都不廉價,他的感情更是比她的還有剔透;她懂得他對自己的付出多到什麼程度,她也知道他有多珍惜他們之間的情分;她本以為她的眼淚在那天的時候都流幹了;可是,他後麵說的那句話,她還是哭了。
他說,“我活了二十八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哪怕要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有人搶著摘給我;可是,現如今我卻是這樣窩囊,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守不了。”
所以,守不了,就散吧。
下了九津路的高架橋,等紅綠燈的時候,王豔芸似有無意的問她,“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
她淡淡的‘嗯’了一聲,頭靠在車窗上,看著那倒車鏡裏諾大的香格裏拉大酒店的廣告牌,有點心不在焉。
王豔芸以為她是長途飛行累了,就不再跟她說話,細聲交待她,“累了先閉會眼睛,到了酒店我叫你。”
她真的覺得累了,閉了眼睛昏昏沉沉的便睡了過去。到酒店的時候王豔芸替她打點好了一切才叫醒她;下了車,外麵很冷,她禁不住打了個哆嗦;王豔芸急著去接兒子放學就沒送她上樓,匆匆的把房間鑰匙給她就要回去。
她也沒留她,轉身進了酒店,走到車子邊的王豔芸看著她的背影猶豫了一下,終還是開口叫住她,“童懿……”
正走到門口的她回了頭,就見王豔芸對自己說了句什麼;興許是風太大了,話音隨著風刮了出去,她沒聽清,就問,“什麼?”
王豔芸似是怔了一下,笑著搖搖頭,拿手在耳邊比了電話聯係;她笑了笑,一直看著王豔芸的車子走遠,又停了好一會兒才轉身進了酒店。
不知道是酒店大堂的燈太亮,還是提早開了暖氣,她覺得裏麵暖烘烘的;她低著頭站在電梯間裏等電梯;興許是下飛機的時候衝了風,她覺得有點頭暈;她一感冒起來就是這症狀,頭暈,發燒,全身虛脫,有時候還吐;跟害大病似的折騰人。
以前喬諺東老是取笑她是‘嬌小姐’;可是,他不知道,她的嬌全是他慣出來的;以前她感冒的時候躺在宿舍裏悶著頭睡幾天就好了;可是自從認識他,她感冒就變成了天大的事兒,他吼她不愛惜自己,可還是帶著她去醫院打點滴;他罵她不會照顧自己,還自相矛盾的不允許她做這做那;他把她矜貴的真就像嬌小姐一樣。
她拍了拍自己的頭,有點埋怨自己怎麼又想以前的事兒來給自己添堵;旁邊單數層的電梯門開了,從裏麵走出一些穿西裝的人,邊走邊說著什麼;大概有八九個的樣子,簇擁著中間那一人;她覺得自己站在那裏有點礙事,就往電梯門口靠近了些;沒想到那群人走到她身邊竟然停下來了。
她抬了頭,就看到了喬諺東。
他站在人群中央,風采依舊,恍若昨日。
她怔怔的跟他對望了幾秒中,回過神也不管那電梯是單層梯還是雙層梯,就直往裏走;結果正巧趕上電梯門自動關上,她一頭就撞電梯門板上,‘咚’的一聲,她腳下不穩的給彈倒在了地上;她被撞的頭更暈了,而且還疼的緊;她不禁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正襯著手要起身,就聽人群中有人喚了一聲‘喬書記’,然後,她就看到他已經蹲在她身前了。
他扶起她,責備的話到了唇邊終是又咽下;到最後,隻能化作一句淡淡的,陌生的客套,“沒事吧?”
“謝謝!沒事。”她疏離的笑笑,不動聲色的推開他的手,想要離他遠一點,而他卻在下一刻驟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直直的看著她的眼睛,似是有些生氣;這樣僵持了幾秒,終是低低的輕喃了一句。
她笑了笑,拉開他緊握著自己細腕的手,然後,與他擦身而過,拐進了大堂的洗手間。
透過明晃的大理石牆麵,她看到,有人上前叫了他;他瞬的反應過來,轉身不再多做一分停留。
半夜的時候,她開始發燒,全身像在火爐裏烤著一樣,似是非要把她化成了灰燼才甘心;她想睜開眼睛,可是眼睛沉的很,混混噩噩的,她聽見床頭的手機響了,摸索了好半天才摸到手機;電話剛接通,就聽見他低沉著聲音在那邊喚她,“童懿……”
他那樣叫著她,就像以前她病著的時候一樣。
他問她,“好些了麼?”她的眼淚就那麼流了下來;她搖頭,說:“喬諺東,我不好,我難受……”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身體難受,還是心裏難受;她就覺得自己像是那海水上麵浮著的一團棉花,正浸著水一點點的往下沉;她不想沉下去,可是由不得她;王豔芸的話她不是沒有聽清,她隻是不想聽清;她知道她說:“童懿,喬諺東要結婚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笑出來的,沉沉的僵在原地的雙腿又是過了多久才有知覺的;她知道他是要結婚的,可是親耳聽到卻又是一番別上心頭的滋味。
她一直迷迷糊糊,對著電話亂七八糟的不知道都說了些什麼;隻是恍惚的記得,他‘啪’的掛了電話,那麼大的聲音,似是想把電話摔碎了一樣。
他一向都以沉穩內斂示人,很少會這麼沒有風度的掛斷電話;但每次他這麼沒有風度都是與她有關。
她在心裏暗暗的笑自己沒出息,人家都要結婚了她還這麼惦記著;這樣想著,她昏昏沉沉的不知什麼時候就睡過去了;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她模糊感覺有一隻大掌探在她的額頭上,那溫度像極了他;她緩緩的睜了眼睛,就見他坐在床邊,她叫他,“喬諺東……”
他‘嗯’了一聲,看了眼床頭櫃上扔得亂七八糟的藥丸,臉色有些沉;過了許久,才壓下心裏那股怒火開口,“在國外呆了三年,連自己也沒學會照顧麼?”
他戳了她的痛楚,卻也將她痛醒了;她閉上眼睛,淡淡的扯了唇,“你怎麼來了?”
他不回答,隻是定定的看著她。
不想被他那樣看著,她側了身,背對他,“你回去吧,我沒事了。”
他卻是坐著不動,停了一會兒,拿了藥遞過她麵前,“先把藥吃了。”
她沒接;這樣的體貼嗬護早就不屬於她了。
他隻以為她是為他剛才那句話賭氣,便放柔了聲音,像哄著無理取鬧的孩子,“童懿,別鬧!趕緊把藥吃了。聽話!”
她本來就不是愛拿喬,做嗔的女人;他比她大六歲,年輕時候就是少年老成型的,又加上吃的那碗飯,整天都是嚴肅著一張臉;那時候身邊的朋友沒一個看好他,說他沒情趣,說他索然無味;可是她們不知道,他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她任性,他哄她;她別扭,他逗她;不管什麼事兒,他總是以她的感受為先,他是真的把自己捧在手心兒裏疼著的。
她勉力的起了身,靠在床頭,接過藥嗑進嘴裏,他手裏的溫開水已經遞過來了。
她吃完藥,他又把杯子放了回去;然後,兩個人一個靠在床頭,一個坐在床畔,就那麼靜靜的呆著,沉默無語。
氣氛低壓的讓她心裏發怵,發悶,她覺得再這樣待下去她會瘋的,她會控製不住自己的心的。
她叫他,“喬諺東……”
她想說:你走吧!可是,她看到他側向自己的左臉影在昏黃的壁燈下,鬢間藏匿在黑絲中的隱隱白發就那麼跳進了她的眼中;明明才三十來歲,怎麼會……
她心裏一陣泛酸,委屈,抬了手心疼的撫上他的臉,眼淚就又滑了下來;他伸手握了她的手,像他們分手的時候那樣,緊緊的握著;他問她,“在外麵受了很多苦,是不是?”
她搖頭,眼睛腫脹的很難受,“再苦也沒有你苦。”
在那樣的家庭裏,有太多的身不由已;她不怪他放棄她,真的,一點都不怪;但是她怪他不該這般的苦著自己。
他笑,“傻子!苦點好,苦點才會知道以前的日子過得有多好;苦點以後才會更珍惜身邊的人。”
她懂他的意思,再也抑製不住,聲音哽咽著,卻流不出半星子眼淚;她說,“我想嫁給你。”
說出來,不是奢望真的能夠嫁給他;隻是想將自己心底的話說出來,為他們的愛情畫上一個完美的休止符。
他把她攬進懷裏,聲音有些嘶啞,“好。”
她靠在他的懷裏,像撒嬌,“我想生一個眉眼、性格都像你的孩子。”
這次,他沒有應聲,隻是將她抱的更緊、更緊。
窗外的天漸漸放亮了,他兜裏的手機猝然響起。
他沒有接,但是,他們都知道:天亮了,是再見。
他離開酒店的第三個早上,滿世界都是在談論他前一天婚禮的空前絕後;各大新聞媒體報紙的頭版頭條都是他跟一個女人內斂而華貴的婚紗照,下麵跟著長長一篇如廝讚美的文字。
她記得有一篇報紙在那照片旁配上的標題甚是醒目:琴瑟在鳴,佳偶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