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年從自己的辦公桌後站起，伸個懶腰，抬腕看手表，很晚了。他揉了揉幹澀的眼睛，長時間的文字工作讓他的肌肉很僵硬，他甚至可以在抬起手臂的時候聽到自己關節哢哢作響的聲音。
    漂亮的許荅意思意思的敲了敲半掩的門，然後笑，“老大，下班了，要和大家去喝一杯嗎？”
    紀年透過她的肩膀望出去，可以看到外麵分割的辦公間各人都已經紛紛在收拾東西，年輕人總是喜歡著夜生活，就算他們是穿上警服的執法者也不例外。
    換作以前在Z市的時候，夜生活幾乎是紀年的代名詞，但是，現在他踩著的城市是S市，這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也是他闊別了十多年的城市，是他一個月前才剛剛回到的有家人居住的城市。
    所以，紀年遺憾的搖了搖頭，謝絕了同事們的邀約。許苔沒多說，她是個幹練的女性，同時，她更是紀年父母家的鄰居。
    盡管她懂事的時候紀年差不多已經離開了S市，但是這並不妨礙她了解紀年和紀家人的關係。
    王強開車，看了看一臉沉思的許苔，車後座的三個同事早就嘰嘰喳喳的笑鬧，他側頭問，“你在想什麼？”許苔回過神，綻開一個明豔的笑意，“我啊，在想，老大似乎變成居家男人了，你得知道，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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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認識紀年的人都會不住的誇獎他，頭腦優秀年輕有為一表人才有手腕有能力名門之後，雖然其中有少部分脫離不了紀念的家庭背景，但每次紀年聽到總是笑，冷冷的笑。紀年從來都覺得那是諷刺。
    九歲以前紀年也許還會漫不經心的收下那些讚譽，當做理所應當，那個時候雖然他也是冷冷的笑，帶著那個年紀的孩子少有的不屑和驕傲。可至少，那時的他不會當做是諷刺。
    因為，在熟悉紀家的朋友圈子裏，大家的眼光更被強烈吸引住的，是比紀年小六歲的弟弟，紀昊。
    從四歲起就被認定為天才的紀昊，那個更讓父母覺得自豪驕傲的兒子，簡直是紀家如珠似寶的存在，天之驕子在紀年看來就是為紀昊而命名的。而自己，隻是紀家錦上添花的存在罷了。
    紀年要花兩倍甚至三倍努力才能做到的事情，他那小小的天才弟弟似乎根本不用出力就能達到。
    這讓自尊心驕傲到變態的紀年完全無法接受和適應。
    所以他在高中的時候墮落了三年，不過，就像旁人看到的，身份顯赫的紀家孩子，就算是墮落都是應該的。紀年的放縱拿到長輩們眼中，就是夜遊打鬥亂交女朋友，沒人在意他的反常，隻要不玩出事來，隻要不帶壞弟弟，他的墮落都在長輩的允許範圍中。
    從那時起，紀年就知道，自己在紀家，連弟弟的一個咳嗽都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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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年回到自己的公寓，套二的居室冷清清的，幾乎沒多少家具的客廳簡潔得不像是住了人。紀年從買下這套房子時就是這個模樣。
    他輕輕歎了口氣，從同樣空蕩的冰箱裏檢視了一番，扔掉了兩盒過期的牛奶，拿出一瓶啤酒，癱倒在沙發上。他不禁開始懷念熱情似火的Z市和他那些快要叫不出名字的情人們。至少，有他們在，紀年從沒機會回到自己的房子裏。
    紀年雖然是個警察，還是個職位很高的警察，依照他的年紀能坐到科級的確是很少了，而且過不了多久也許他就要升任副處級，可這並不能代表他不花，他的私生活可以用泛濫到極致來形容。
    性能極好的音響在沒有開燈的房間裏輕輕的放著舒緩的鋼琴曲，紀年閉眼聽著。他喜歡這樣入睡，空無一人，被溫柔的旋律所包圍，安心得就像在母親的身體裏。
    母親……嗬……
    被扔在玄關處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紀年翻了個身，原本打算無視掉，現在是下班時間，誰規定做警察的一定得隨時待命？尤其是像他這樣的負責文職的警察。手機響了幾次後停了，要命的是，沙發旁邊茶幾上的座機又響了，這下是想裝不知道都不行了。
    紀年煩躁的扒了扒頭發，坐起來，家裏的座機號碼他隻給了幾位好友，或者說損友，都是兒時一起在軍區大院裏玩大的。至於父母知不知道，那就與他無關了，反正他從沒有跟父母提起過自己的手機號和座機號。若有可能，他甚至恨不得連一個月回一次家都想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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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臉臭得跟趙遠今晚吃的黑牛排有的比，紀年火大的衝進酒吧。趙遠心知不妙，幹幹的笑著，縮了縮脖子。他也不想半夜打電話找好友來幫他收拾爛攤子，可是，他實在是一個抗不住發酒瘋的陳久。
    早知道今晚就不該心軟過來陪陳久喝酒了。在心中第二百一十次的懊惱，趙遠一時氣憤，順手拿起酒桌上的紅酒又灌了一杯。
    麵孔剛毅身材高大的趙遠怎麼樣看來都比他們其他幾個兄弟可靠踏實，而穩重的個性導致在幼年時趙遠是各家父母們最信任的孩子。在陪著其他兄弟過完了叛逆的青春期後，趙遠遵從祖業進了部隊，現在是一常規部隊的中層領導，二毛二。
    在喧鬧的黑暗裏，紀年推了推趙遠，用眼神示意還在其他酒桌拉著別人喝酒的陳久，“那丫受刺激了？”
    跟沉穩的趙遠內斂的紀年相比，陳久還是跟當年一樣驕傲任性，所以說當幺子就是受寵啊。陳久高中畢業就自己飛去了英國念建築，反正是在國外過了幾年糜爛的生活後，又頂著無限的光環回國進了S市的跨國事務所，前途一片光明。
    紀年不禁又想起了自家的弟弟，苦笑。
    “感情的事……”趙遠很無奈，招手讓waiter又送了一打啤酒，反正現在有難兄難弟陪著，他也不怕待會沒人送自己和陳久回去，幸好今天出來前請過假了。
    在喝到酒吧打烊的時候，半醉的趙遠和紀年總算是上前拖著已經爛醉的陳久回去了。趙遠坐在後座安撫陳久，不經意的抬頭，從後視鏡看著紀年，說，“紀昊很久沒見你了，他挺想你的。”
    不出意外的換來紀年瞪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