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未央釋疑
     話音剛落，滿殿的宮女太監連同嬪妃甚至坐我身邊的太後皆在一瞬間變了臉色，鴉雀無聲。紫落在身後偷偷拉我的衣袖，我淺笑著，裝做什麼都沒有察覺。
    太後略微幹咳了兩聲，掃了眼殿外進退兩難的執行太監，輕輕拉起我的手，麵露難色，“清兒你這······”
    “太後，清兒隻是覺得剛才氣氛尷尬了些，開個小玩笑罷了，”我扭頭掃了一眼地上那個叫靈兒的丫頭眼神淩厲，再扭過臉的時候，已是滿麵春風，連聲音都故意放的甜絲絲的，“再說了，靈兒是茗煙姐姐的奴才，清兒就是再不懂規矩，卻也是知道這越俎代庖的事也是萬萬不能做的······讓太後受驚了。”
     “咳···你這孩子，嚇了哀家一跳，既然清兒大度都不再追究了，就照你的意思去辦，讓茗煙帶下去好好管教一番······手還疼嗎？”她眼中光芒一閃，迅速滑過茗煙，我輕笑著裝作沒看見，隻任她把手拉到眼前，奶奶的，已經燙紅了。
     “已經沒事了，哪有那麼嬌貴，隻是······清兒要奉給太後的茶，恐怕是要換一杯了。”
    “瞧這孩子多懂事，我看著就喜歡，”太後笑著拉我坐下，“今兒個這茶就算了，一會兒留下來讓人給你上點兒藥，可別烙下疤到時候辰兒怪罪。”
    “謝太後疼惜。”我皮笑肉不笑，這老太太，單獨留下我還不知道想幹什麼呢。
    “······咳，行了，你們也都散了吧，哀家有些乏了······都是姐妹，有空的時候都走動走動也是好的······”
    各人行禮告退，卻都不敢再額外的吱一聲。我讓紫落她們留在外殿候著，獨自跟太後走進內殿。外麵金碧輝煌，一派大氣，說不出的奢華，而這裏麵卻又是另一番擺設，看得出，這太後品味還算不錯。隻是直覺告訴我，這老太太卻是相當不易對付。
    看她剛才的態度，今天的事十有八九是知道的，又或者說本就是她安排了的。我暗自思複，如果不把她拉攏過來，我以後在宮裏的日子，會非常不好過。
    她坐在我對麵，等藥上完，屋裏已經隻剩了我們兩個人。一抬頭，正好對上她打量我的眸子，我暗自聚了口氣，如臨大敵，“不知太後找清兒來，還有什麼吩咐。”
     “倒也是個極聰明的孩子。”她嘴角的笑並未到達眼底，“既是這樣，哀家也不打哈哈，隻是我聽說你是水曜白青卓將軍的女兒？”
    哈，聽說，你恐怕比我知道的都清楚。
    “太後是想說鄴濯是殺我父親滅我水曜的仇人嗎？”我冷笑一聲，已經明白了她單獨留下我的意思。
    “哎——”她故作難狀的歎了口氣，顯得左右為難，“想必你也知道，辰兒把你留在身邊而且還封為皇後，哀家本是極不同意的，隻是他的性子，決定的事便沒有人能改變得了，所以······”
    “所以太後找清兒過來，是想從我這兒得到一個承諾。”這樣一來，今天的事倒有了解釋的出口，如果我今天真的無動於衷把這口氣忍了下來，她就會暗中防我壓我，而不會再跟我說這些了。默不作聲，要麼是太好欺負，要麼是因為心思太沉，看來都不是她想要的。也許正是我這樣的性子，才會讓她覺得不用暗防了吧。
    我悄悄舒了口氣，這樣倒好，自古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皇上的態度還不清楚，我可不想平白無故便葬身於這深宮之中。
    她有些震驚的看著我，半天都不說話，看來果然是料對了。
    “太後，清兒隻是一介弱女子，沒有什麼野心抱負，唯有自保，足矣······而對於父親之死與亡國之恨，一切都是命數所定，死者長已矣······”我站起來，輕撫上一幅看起來浩渺空寂的畫作，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卻給人一種滌蕩於天地之間的豁達感，想著畫這幅畫的人，又該有怎樣的胸襟氣度？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我扭過頭去，笑得很真誠。
    沒有明確的答應，也沒有拒絕，我有些模糊的保證卻讓她終於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哀家果然沒有看錯你，不愧是白將軍的女兒，果然是將才的氣度······既然這樣，你也跪安吧。”說著，閉上雙眼，我行禮退下，才終於放下心來。
    哼，氣度！
    我搖搖頭，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在這個世界，我已經沒有任何牽掛，為何還要去難為自己？
    不過一個老太太都這麼難對付，那兒子還不知是什麼樣呢。今早在大殿見到時，隻覺得有些慵懶尖刻，可是誰又知道這樣的一個人心裏，到底藏著什麼呢？
    以後，會很累吧。
    “娘娘！”落英二人急忙迎了上來，滿臉焦慮，直到見我沒事，才舒了口氣。我舉著塗滿藥膏的右手，悄悄跟她們做了個鬼臉。
    走出未央宮，日頭已是極高，看樣子也得過了十點了，待走遠後，紫落才將笑容卸下，換做滿臉擔憂，“娘娘，不是紫落說你，讓才你也太不忍讓了，這樣一來，才剛進宮就不知道要豎多少敵人······”
    我停下來，有些微微的感動，點了點她的鼻尖，“傻丫頭，平時看你也挺機靈的，今天是怎麼了。今天這事兒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要是我表現出一點兒軟弱的話，那下一個遭殃的，可就是你們了······你自己想想吧。”是的，她們也許不敢動我，但是想除掉一個人的最好辦法，便是先除去他的左膀右臂，人善被人欺，今天也算是讓她們有了一點忌憚。雖然我知道紫落她們姐妹倆跟我還不是一心，但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肯定，她們不會害我。而這點，便足夠了。
    至於太後那兒，我還不敢保證能把她拉攏過來，隻不過照目前看來，隻要我不搞出亂子，她應該不會再有意找我麻煩了。
    茗煙···我苦笑，這就是宮中的女人，為同一個人苦笑，為同一個人而活，可悲到可愛。
    今天沒什麼食欲，隻是稍稍動了兩筷子，便讓人將滿桌子飯菜撤下，正準備午睡，卻發現靇鐸正賴在我床上，似笑非笑的盯著我看。沒辦法，隻能將其他人全部支走，才和衣在他身旁躺下。
    “怎麼，今天不怕和我躺一塊兒了？”說著，他又往我身邊靠了靠，這家夥，都多少次了，早免疫了好不好。
    “小黑，我想通了······我要活下去。”
    “哦？”他笑得十分詭異，看起來並不驚訝，“那你今天還敢這麼玩火，我本還指望你會拚個魚死網破呢···嘖嘖，真不知道你從小是在什麼環境裏長大的，連本王都被你給唬住了。”
    “少來，就你那一肚子花花腸子，我想幹什麼還能瞞得了你。”我白了他一眼，表現得非常不滿，“再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所有人眼裏，我隻是個亡國之女，徒有姿色，卻也是後宮最不缺的，雖說是由靂王送來，卻仍是個戰俘，水曜已亡，可以說我現在沒有一丁點兒後台撐腰，任何人想整倒我，都是易如反掌，所以如果我今天表現出一點兒善良的話，那不是大度，是會讓人覺得更好欺負，若連個小丫頭都敢騎到我頭上，如此一來，日後在宮內的日子，也是可想而知了。”
    “你既然知道日子不好過，可為什麼······”他忽然湊近我，一張俊臉徒然放大，狹長的鳳眼中掠過一絲疑慮，快到來不及辨認，“你卻看起來，似乎還挺興奮？”
    我笑笑，為什麼不呢？“有些人會一蹶不振，有些人則會越挫越勇，而我，恰恰屬於後者。”
    他的眼睛忽然變得深邃起來，那種仿佛能夠參透一切的目光讓我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看什麼呢？”我不動聲色的遠離他，這個男人的眼睛太恐怖，看太多我不敢保證自己不會陷下去。
    “看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有時候還真是搞不懂你。”
    “小黑，要聽聽我的故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