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登台
    暮色漸漸降下，燈火掌上，車如流水馬如龍，天啟第一的花街柳巷也終於在來往的客人中熱鬧起來。
    我抱琴坐在台後，白帛淺笑，素服縈繞，宛若天人（嗬嗬，話說灕濇本就不是凡人），淡妝相稱，眉眼繾綣，一襲青絲盡數披散，沒有任何發式釵環裝點，卻美得讓人不敢直視。
    直到今晚才知道，今日登台的一共三人，皆是近日被賣入木兮樓的女子，而我是最後一個出場，所以不急。隻是靜靜的坐著，什麼也不想，看不出表情，偶爾聽聽第一個女子的歌舞，台下叫好連連，想必也是極其賣力了。
    “你便是蒹葭？”坐在旁邊和我一同等待出場的紅衣女子在打量了我半天卻還終未得到我的回應後終於開口。我扭過頭去，看到一顰淺笑，兩彎峨眉，大大的杏眼水汪汪的，和我差不多大的年紀，卻也是極漂亮，想來是我對灕濇的臉看得太多，早就對美女免疫了，所以也沒什麼反應。看來木兮樓不愧被稱為這花巷第一樓了，美女到處都是一抓一大把，養眼啊~~~
    我衝她笑笑，卻不想她竟愣在了那裏，哎，自戀頓時膨脹~~~這張蠱惑人心的臉啊！
    台上的一片高呼將她接下來的話湮沒，還沒待我再問，便有人來催了她上台。蓮步輕移，顧盼生輝，走之前卻不忘又看了我一眼，眼神卻是極其奇怪，我看不懂她到底想表達什麼，正想著，卻又聽到一陣男人的起哄，回過神來，音樂傳出，卻頓時愣在了那裏。
    ……
    我是芙蓉姐夫每天每夜想哭
    老婆臭名昭著不行我也出書
    ……
    歌聲像枚炸彈在前廳炸開，我激動的說不出話來。本以為是又碰上了個一起穿越過來的姐們兒，搞了半天才緩過神來，這丫的竟是剽竊我！
    “是蒹葭！這就是前兩天傳出的曲子！”
    “那芙蓉藏著掖著，今日終於見到了…”
    “沒看出什麼特別嗎？”
    “這你就不知了，聽說她可是三爺的人，那天為了護她木兮樓差點兒把李成打了。”
    “據說樓前新換的對子都是她作的，引得龍少主親自前來…”
    男人的八卦，果然比女人更厲害~~~~~我一頭狂汗，終於聽到最後一個尾音滑過，結束了這首亂七八糟的歌，想必芙蓉的臉色已經不能再用綠來形容了吧~~~不過這丫頭膽子還真不小，為了引起注意竟敢要冒這樣的風險，隻是不知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歡呼傳來，伴著男人特有的淫靡低吼，我不動聲色的鎖住了眉頭，心裏卻極其不悅。這樣的地方，要想自保談何容易。
    台上那女孩兒繼一首歌抓住所有人的注意之後，又吹了段簫，清音繚繞，卻與這低俗的環境極其不協調。我輕皺起眉頭，聽芙蓉上來結場。
    “各位安靜一下，想必各位都看過了櫻桃姑娘的表演，心中……”
    一語未落，台下嘩然。
    “櫻桃？竟不是蒹葭！”
    嘈雜了半刻，芙蓉才終於止住台下的混亂，這才開始了像競拍似的叫價，終是以白銀千兩的價錢拍出初夜，對於一個新來的，這價錢確是已算不低，她的目的也達到了吧，總是要賣，本就沒有什麼清高之說，唯一的目的，便是要把自己拍個好價錢了。
    聰明人，也是愚笨之人，本就說不清楚。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一會兒要賣力一些嗎？為了日後的生存？
    看來今晚隻有我一人是賣藝不賣身了。
    “姑娘，媽媽讓我請姑娘上台。”蒲葦輕輕叫了我一聲，引我上台。
    我深呼吸了一下，睜開眼，抱琴踏出後台。
    嘈雜聲頓時消失殆盡，片刻之後是更驚天動地的高呼…果然…這張臉啊…禍害~~~
    我側頭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開始四下打量，台下不乏錦衣玉帛的富豪公子哥，我的視線慢慢掃過眾人，沒有見到龍鐸，也沒有想象中該有三皇子氣度的人出現，抬眼一看，三麵全滿，有站出來的家丁小廝，也有一層紗帳阻隔著，不見廬山真麵目的，想必那些舉足輕重的人物，都是在包廂裏了。
    見我隻是靜靜的打量，沒有表演的意思，台下反而靜了下來，隻是伴著小聲的竊竊私語。我的笑容徒然放大又瞬間收縮，手指自琴弦滑過，一室寂靜……
    流光婉轉，唇齒輕啟，歌詞慢慢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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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
    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顏色
    一陣風一場夢
    愛如生命般莫測
    你的心到底被什麼蠱惑
    張靚穎的《畫心》，帶著些許傷感與淡淡的執著，卻是我一直都喜歡的歌，問世間情為何物，一曲道盡。台下卻是徹底的安靜了下來，不複剛才櫻桃啟齒時的熱烈，可我知道，他們都在聽，這首感傷的新歌。
    你的輪廓在黑夜之中淹沒
    看桃花開出怎樣的結果
    看著你抱著我
    目光似月色寂寞
    就讓你在別人懷裏快樂
    愛著你像心跳難觸摸
    畫著你畫不出你的骨骼
    記著你的臉色
    是我等你的執著
    你是我一首唱不完的歌
    我不斷撥弄著琴弦，中間的空當，抬眼瞬間，卻發現正對麵的一間房中有人走了出來。太過溫婉的氣質，舉手投足，皆是一派春風拂麵。是龍鐸，他果然來了，我捕捉著他略微閃過的驚愕神情，衝他笑笑，再次啟齒：
    你的輪廓在黑夜之中淹沒
    看桃花開出怎樣的結果
    看著你抱著我
    目光比月色寂寞
    就讓你在別人懷裏快樂
    愛著你像心跳難觸摸
    畫著你畫不出你的骨骼
    記著你的臉色
    是我等你的執著
    我的心隻願為你而割舍
    ###
    餘音滑落，這樣的調子，伴著我暗中調為悲傷的聲音，不知會帶有怎樣的蠱。台下已經靜的落針可聞，我將琴推給走上來的蒲葦，徑自坐在第二層的台階上，像一天前那樣晃著腿，對著台下淺笑。
    笑中帶有些許魅惑。
    片刻過後，終是炸開了鍋！
    已經有不少人擁著擠著湊上前台，隻是被龜公攔下，芙蓉當然不像我這麼快就被別人傷著了。喧鬧置頂，一首暗含的悲傷的曲子，卻製造了最大的旋風。我依然笑著看向芙蓉，她要的效果達到了。
    抬手止住芙蓉將要上前的動作，同時也平息了台下的躁動。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動作，便可在這些男人中造成如此的影響，我暗暗吃驚。
    “諸位可有興趣聽蒹葭講一講這曲子背後的故事。”
    見沒什麼異議，便再度開口，將《畫皮》慢慢道來，隻不過相對於《聊齋》那個恐怖而淒婉的故事，我還是較為喜歡周迅所演的唯美黯傷…幻化人形，剖膛食心，接皮露骨，為情噬毒，白發漫散到最後徹徹底底的歸還，愛到淒婉到莫測，眉間一點淚，濃到化不開……
    故事結束，我靜靜坐於台上，微閉雙目，不再去管台下瞬間爆炸的空氣。
    嘴角的弧度，是涼冰冰的。
    見氣氛達到高潮，芙蓉這才上台，已經笑得燦爛至極。我衝她挑了挑眉，就說過不會砸你場子吧。
    她笑得更加嫵媚，台上的光華彙聚過來，才終將人聲壓下。
    “想必各位爺是早盼了蒹葭姑娘出場，剛才姑娘……”
    “媽媽哪兒來那麼多廢話，多少銀子你報個價！”台下早有按耐不住的吼出了聲，隨即一片附和，我冷眼旁觀芙蓉將尷尬壓下又迅速換上一張笑臉。
    “在開價之前，芙蓉有句話要說，姑娘委身我木兮樓是賣藝不賣身……”
    又是沒有說完便被打斷，我笑嗬嗬的看著引起公憤的芙某人，同時還不時接收者赤-裸而極為直接的打量。看來她沒騙我，木兮樓中隻賣藝的女子確實不多見。
    芙蓉費了半天口舌連帶賠笑才終於將場子鎮住，盡管隻是陪聊不陪睡，看著叫價直線攀升，不無感慨，妓院果然是個銷金窟……
    一聲悶雷！
    黃金五千！
    盡管單是賣藝，卻已破了京城最高。
    芙蓉的臉都快笑抽了。
    我瞪大雙眼看龍鐸一步步走下樓台，竟笑了起來。沒有想象中的一波三折，當然最終也沒看到傳說中的三皇子到底長的個什麼鬼樣子，我抬眼看著正前方那個唯一沒有撩起輕紗的包間，不知為何，心底竟會覺得有了一絲遺憾。
    原來我竟也在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