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裏草原，血肉橫飛，漢軍一路追亡逐北，戰果輝煌，不僅首顱一萬八千餘級，俘獲一萬五千餘人，還繳獲了右賢王部的幾乎全部物資，牛羊數千萬頭。
    這一役讓匈奴元氣大傷，作為三大軍事主力之一的右賢王部從軍事和經濟兩方麵都被徹底擊潰，從此之後一蹶不振，再也無法成為一支有威脅的軍事力量。
    而漢軍麵對強大的敵人，通過周密部署，佯攻中路，使匈奴各部將防禦中心放在了單於本部，忽略了兩翼的防守，最終遭致慘敗。在這次戰役中，漢軍騎兵部隊一日奔襲數百裏，機動性被發揮到了極致，以最小的軍事耗費獲得了最大的戰術成果，開創了機動部隊閃電戰之先河。
    拔出右賢王部，不僅大大削弱了匈奴的軍事力量，將匈奴單於本部、左賢王部與漠北、河西的匈奴部落割裂開來，使其無法相顧。更將單於本部的右翼完全暴露在了漢軍的鐵蹄之下，為蕩平整個漠南地區創造了極為有利的條件。
    驅趕著俘虜和牛羊，漢軍一片歡騰。
    雖然知道這場戰爭還遠遠沒有結束，衛青還是暫時鬆了口氣，總算有了個好的開始。
    公孫敖騎馬跟在衛青身邊，得意洋洋的道“仲卿啊，我就說這次肯定是馬到功成，一語成讖吧！”
    衛青睨他一眼，笑道“是啊，主要還是靠公孫都尉智勇雙全。”
    公孫敖大是高興“那是，那是”，見旁邊的韓說一臉不置可否，大力一拍他的胳膊“當然，象韓將軍這樣勇猛也是很重要的。”
    待聽到韓說“哎喲”一聲慘叫，才想起韓說受了傷，尷尬地道了聲歉，趕緊找了個借口溜開。
    衛青見韓說麵無表情，一付悶悶不樂的樣子，便催馬走近道“韓將軍對敵英勇，衛青一定會向陛下為將軍請功。”
    韓說聽衛青跟他說話卻頭也不轉，依舊看著前方“末將多謝車騎將軍。”說罷停了片刻，才又開口，語聲中卻毫無喜悅之情，異常淡然“車騎將軍一定很奇怪，韓說一個佞幸，不在宮裏陪伴陛下，跑到軍隊裏來做什麼吧！”說罷低下頭，注視著手中的馬韁“其實身為佞幸人人不恥，君恩卻又難長保，韓說怎會不知？是以韓說才恬顏請求陛下讓我隨將軍出征。韓說雖不敢奢望建立將軍這樣的功業，卻也想憑著這腔熱血為自己找條後路。將來就算失寵，也不至於太過淒涼。”
    衛青沒料到他會跟自己說這個，愣了愣才明白過來，他定是知道自己和劉徹的關係的了。跟自己說無非也是找不到其他對象傾訴，頓時一陣尷尬，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部隊到邊關時，劉徹的使者早已恭候。
    天子旨意，封衛青為大將軍，統領天下兵馬，位在三公之上。
    使者帶來了大將軍的金印紫綬、紫金盔甲以及全副儀仗，衛青以大將軍的身份回到都城長安。
    司馬門外，旌旗招展，華蓋重重。
    劉徹帶領百官出司馬門迎接，笑容可掬地扶起拜倒在地的衛青，挽著他的手並肩走進司馬門“將軍巡守朔方，蕩平匈奴右賢王，追亡逐北，獲小王十餘人，立下不世功勳，朕心甚慰”。立刻下令益封衛青八千七百戶，另封衛青的子衛伉為宜春侯，次子衛不疑為陰安侯，連剛剛半歲的三子衛登也被封為發幹侯，各封一千三百戶。
    衛青一聽，暗覺不妥，拜倒推辭道：“臣有幸供職軍中，奈陛下庇佑此次出兵大捷，都是諸校力戰的功勞。陛下已經益封了臣，臣的三個兒子年紀都還幼小，未有任何功勞，陛下要割地封他們為侯，此非平日臣供職軍中，勉勵將士們奮力作戰的本意。臣的兒子們怎麼敢接受封賞！”
    劉徹看著衛青一笑“大將軍，朕沒有忘記諸將校的功勞。”立刻下旨，封公孫敖為合騎侯。韓說為龍額侯。公孫賀為為南窌侯。李蔡為樂安侯。校尉李朔被封為封朔為陟軹侯，趙虞為隨成侯，公孫戎奴為從平侯。將軍李沮、李息及校尉豆如意賜爵關內侯各三百戶。
    淡淡的體溫從指尖傳來，劉徹心中一動，扣著衛青手掌的手指不自覺地加力。
    感受到這輕微的動作，衛青抬眼望向劉徹，卻見劉徹依舊麵帶春風，毫無任何異樣，兩人的心卻忽熱同時被什麼柔柔地撞了一下，不由相視一笑。
    拉著衛青走上高階，劉徹轉過身麵向群臣舉起衛青的手“大將軍統領天下兵馬，執掌內朝事務，朕今日下旨，自今之後，百官公卿見大將軍必須行跪拜之禮，以尊虎威！”他就是要昭示自己是何等的信任和寵愛衛青，讓那些不肯老實辦差的官員們都看個明白，大將軍的將令不能違背。他還要讓全天下都知道，隻要全心全力為國效命的人，他劉徹絕對不會虧待。
    突如其來的巨大恩寵讓衛青大吃一驚，正要跪下推辭，手卻被劉徹牢牢握住，兩道淩厲中含著笑意的目光一閃而逝。
    衛青立刻明白了劉徹這樣做的用意是為自己立威。
    劉徹雖然頑固任性，大事情卻極有分寸，絕不會在這種問題上感情用事。目前大戰剛剛告一段落，接下來的局勢勢必更加緊張嚴峻，為了有效地進行全麵調度，以應付接下來艱苦的戰鬥，自己確實需要更高的威信和更大的權限。
    正轉念間，滿朝冠冕已如風摧林木般拜倒一片“下官等拜見大將軍！”
    瑩白的手指修長有力，指間的那點麻癢得觸覺撩的心尖發酥。
    那日司馬門前，百官跪伏在十指纏繞的天子和大將軍腳下。衛青側目凝視劉徹，依舊柔了眼神，似要化入風裏，卻終於忍住謙讓，接受了君王的恩寵。
    想起那眼神，劉徹的心忽被拉起出了一道水痕，濡濕一片。
    多久沒有觸碰過他了呢？劉徹把手指放在鼻尖，仿佛嗅到那人淡淡的體香，嗅到了殺伐的血腥，嗅到了戰馬的嘶鳴，嗅到了那漠南廣袤的沃土。
    劉徹的嘴角牽起淺淺一絲笑意。封他做了大將軍，統帥全軍、主理內朝，食邑超過兩萬，更給予了他百官參拜的榮耀，雖說是情勢所需，但也是朕的恩寵和信任，這樣的權勢地位，自古以來有幾個臣子能夠得到？他……總該有點表示吧！
    對了，還該賞些貼心的東西，賞什麼呢？劉徹忽然發現，自己竟不知衛青喜歡什麼。
    “王順，把今年上貢的新茶給大將軍送些去，朕記得他向朕討過來著。”這麼多年來，衛青向自己討過的東西也不過是一杯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