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塞外雪 第74章 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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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兵器作坊連成一排,滾滾熱浪幾丈外都感受得到,雜亂的鐵錘敲擊兵器的聲音震耳欲聾。
衛青在跟著一名內侍從作坊中走出,薄薄的綢衫早已被汗水濡濕,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流暢優美、充滿力度的肌肉線條。
內侍不敢多看,微微弓腰低頭,垂下眉眼“將軍,這邊請!”
聽公孫賀說第一批鋼刀已鑄造好,衛青忍不住丟下事務,親自前來查看,不料劉徹也來了。
轉過幾條廊道,進得考工令正堂時,正見公孫賀從黃段錦盒中雙手捧出一把軍刀呈到劉徹麵前。
“陛下,這一批共鑄造鋼刀兩千七百二十六把,此刀是這批刀裏的精品,又經鑄造名師反複煉製打磨,足可削鐵如泥。”
劉徹手握刀柄,將軍刀從鞘中緩緩拔出,瀲灩刀光沿著刀鋒不斷伸展,夾帶出一段幽幽寒氣。
“削鐵如泥?果然如此麼?”一邊說一邊示意身邊的侍衛取下腰間佩劍呈來。劉徹左手握劍,右手握刀,一聲斷喝,雙膀叫勁運足力氣,兩件兵器猛地撞在一起。“哐啷”一聲巨響,那把上好的鐵劍應聲而斷。
“果然是好刀!”劉徹喜形於色,抬手叫過衛青“衛青,你看,終於成功了。”
衛青雙手接過寶刀,退後幾步,右手握住刀柄,將刀脊在左臂上拖動,幽冷的光芒映照上雕刻般的麵龐、黑沉沉的雙眸,一閃而沒。衛青手腕一抖,挽起個刀花,隻聽耳邊“嗡”的一聲,但見刀光閃閃,一股殺氣鋪天蓋地而來。滿屋的人頓覺遍體生寒,有的人甚至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衛青將刀鋒架在臂上,卓然而立,低眉凝視間滿是溫柔笑意,恍若望著嗜血的情人,渾身上下,每分每寸都迸射著殺氣與威嚴。
在場所有的人頓時呆住。
劉徹最先反應過來,強笑道“好刀,好氣勢!如此好刀唯有衛將軍這樣的英雄才配得上。”說罷闊步走到衛青麵前,托住寶刀“衛青,這把寶刀朕就賜給你,你將來就帶著它為朕馳騁疆場、痛飲虜血,揚我中華國威!”
衛青聞言俯身拜倒“臣謝陛下恩典,臣必效死殺敵報國,隻是臣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陛下成全。”
“愛卿有什麼話,盡管說,朕無不應允。”
“陛下,臣的外甥霍去病年少驃勇,前幾日在營中比武,自率一部人馬奪得魁首,當時臣便許了他一把寶。是以臣想請陛下恩準臣把此刀轉贈給臣的外甥。”
公孫賀一聽,不禁大急,忙著給衛青使眼色。
劉徹愣了愣,隨即道“朕既然賜給了愛卿,這刀就是愛卿的了,可隨意處置。”
衛青以額觸地,喜道“臣謝陛下!”
出了考工令衙署,劉徹宣衛青驂乘。
車簾剛放下,劉徹便一把摟住衛青的腰往自己麵前一拉,重重咬在了他的肩頭。衛青措不及防,整個人倒在了他的懷裏,肩頭一陣劇痛,卻不敢叫出聲。
“好哇,朕賜你的刀你要給霍去病那個小子,你是嫌棄朕給你的東西不好麼?”
衛青縮起脖子“臣不敢,隻是那日與去病較量的校尉裏有不少人身經百戰,卻依然敗在去病手下,去病才十六歲就如此英武驃銳,將來必能成為國之棟梁。所以想把這把刀轉贈給他,這也是陛下的恩典。”
劉徹滿不在乎地睨他一眼“那還用說,朕的學生、你的外甥,能差到哪裏去?”說罷臉貼上衛青的脖子“仲卿,甘泉宮修好了,朕要去巡幸,到時候文武百官都要去,你陪朕同乘前往好不好?”
衛青低頭道“臣謝陛下天恩,隻是……隻是……”話到一半,便再未出口。
“隻是什麼?”劉徹有點不高興。看他不答話,又湊了過去“仲卿,朕這是寵你,有什麼隻是的?”
衛青聲音越來越低“陛下,車儀大事,關乎禮製,臣如何能夠驂乘,這實在……實在不妥。”
劉徹被他堂而皇之地推到一邊,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怒氣,卻不能發作,半晌才壓了下來,那點好不容易才聚集起來的好心情早已無影無蹤。
將軍既是君王要防範牽製的對象,也是君王要寵幸重用的對象,這是作為君王的常識。
但劉徹也清楚,拉攏衛青光靠榮華富貴、金錢利祿遠遠不夠,還要從情感上進行拉攏。想起自己這段時間對他的疏遠,便刻意在鑾輿上對衛青大示恩寵,卻不料碰了一鼻子灰。
“好你個衛青,竟敢拒絕朕的邀寵!”劉徹暗自握拳“看來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越想越怒火中燒,恨不得立刻將他拉進宮去,丟到榻上好好教訓一番。這在過去當然一點問題也沒有,但現在,麵對紛亂的國事,麵對即將展開的大戰,麵對這位自己必須利用依靠的將軍,劉徹卻萬萬不能這麼做。
衛青與劉徹同乘而行,直到把劉徹送進宮裏才躬身離去。
劉徹側臉看他出了殿門,目光漸漸沉了下去,如同一潭水墨,深不見底。
今天在考工令衙署試刀的衛青確實讓劉徹嚇了一跳。
沒想到衛青的身上竟然會散發出如此的殺氣和霸氣,過去的衛青在他麵前總是顯得那麼溫和柔順、從容無害,以至於劉徹竟沒有發現他居然會有這樣鋒銳的一麵。
是真的沒有發覺麼?當然不是。
衛青不是朝堂中舞文弄墨的文臣,也不是君王懷裏隨意撫弄的寵物,而是立馬橫刀,談笑間便能讓血流成河,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名將,又怎麼會沒有殺氣霸氣?這一點劉徹早就意識到了,隻是有意無意地逃避著,不願深想。
“王順,你覺得車騎將軍這個人怎麼樣?”
王順躬著身子,不住琢磨自己該怎麼回答天子的這個問題。“這個,奴才也說不上,隻是奴才老聽宮人大臣們說,車騎將軍溫良和善,大有君子之風,還說什麼玉得來著。”
“溫潤如美玉,和煦如春風。”劉徹冷冷接口。
“對了,就是這個,你看奴才這個記性,還是陛下聖明!奴才倒是覺得,車騎將軍就好比是最上等的絲綢,溫和柔順,讓人呐看著就舒服,忍不住想去親近。”
“是啊,是最上等的絲綢,看著舒服,摸著熨貼,隻是,那絲綢裏包裹的卻是把絕世名劍!”劉徹的臉上布滿冰霜,沒有一絲表情。
王順興中一寒,絲綢裏包裹著名劍,那不是殺人於無形麼?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王順不敢再答話,隻是更低地躬下了身子,滿口稱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