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之很想知道顧先生的名字，於是她又到了夢裏。
    比起當初，進入李言非的夢已經不像剛開始那麼順利，隻因為她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旁觀者——她有自己的想法和目標，這是她入夢的阻礙。
    隻是這個時候的夢裏，顯然不是她想看到的情景。
    王隱風騎著馬跑了幾十裏路，帶著兩壇子酒前來送別。長亭外，一人一壇子梨花釀。相視一笑，高高舉起，傾灑而出，一口氣灌了半壇子。王隱風將手中的小酒壇子往前一送，碰到了她的，很清脆的一聲響，幾滴酒從裏麵以極為優美的弧度濺出來，交錯落下。
    他噙著笑說：“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李言非聽了，隻覺得句子優美，似有深意。沒空體會，隻揚了揚手裏的酒壇，幹淨利落地吐出一個字：“幹！”
    直到後來到家之後，她偶然間聽到大哥對嫂子用調笑的口吻說了這句話，悄悄地問起，才知道原來是丈夫說給回娘家的妻子聽的，情意無限的溫柔。她紅著臉，嘴裏卻小聲說：“呸！又占我便宜！”
    離家將近一年的大小姐回來，墨城頓時熱鬧極了。早有人急急的跑向城主府通報，在北城外巡視的城主之子聞訊也匆匆忙忙地趕回家。
    城主家開始準備酒宴。即便是家宴，也吸引了許多鄉紳和小吏。於是城主府另開宴席，許多人熱熱鬧鬧地在這裏吃喝了一整天。天晚客走的時候，扭頭看著家裏人疲憊的樣子，相視大笑。第二日，幾個人清清靜靜地準備了一場家宴，連李言非那剛出生不到兩個月的小侄子都被抱來，大家圍著說笑了一通。
    茶餘飯後，自然是閑聊。李言非言簡意賅地說了自己的意思，哥哥嫂子拿她取笑，李夫人方夫人對視一眼，都是一臉“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李城主撫須笑問：“不知是誰家兒郎？”
    李言非放下筷子答：“是皇朝天子。”
    一句話，把席間所有的輕鬆愉悅砸碎，取而代之的是凝重。李城主滿臉嚴肅地說：“不行。誰人都可，唯獨皇家不行。”
    李言非滿臉的倔強和氣憤：“爹爹！”她看向母親。
    李夫人也搖了搖頭說：“不行。”
    方夫人看向自己的丈夫，後者長歎了一口氣。
    李城主起身道：“言兒，到我書房裏來。”
    到了父親書房，關上門，李言非麵向坐著的父親質問：“爹爹，到底是為何？”
    李城主沉默半響，方緩緩地說道：“皇朝積弱已久，我墨城早已脫離皇朝。南北都在亂，我們才能更容易生存。墨城是商隊必經之地，是三大商路的中心，沒有一位君王能狠心毀滅，現在的情形，也沒有一個人有能力完全讓我們臣服。此其一。”
    李言非驚訝道：“爹爹，你是要……你要墨城崛起三足鼎立？”
    李城主沒答言，站起來負手道：“皇朝天子初掌政權，看到什麼新奇有趣的事物，自然好奇想要。若是新鮮感過去，他年少氣盛，必然棄之如敝屣。此其二。”
    李言非氣得反問：“我是新鮮有趣的事物？！”
    李城主搖了搖頭，繼續說道：“皇朝天子的為人，你比我清楚。然我雖沒有見過他，你方伯伯是見過的。他十一歲便裝瘋賣傻騙過太後和眾朝臣，親政三年毫無建樹，七年忍辱負重一朝得手便毫不留情滅了郭家。作為皇帝，他的確不簡單，但是作為夫君，他並不適合。此其三。”
    李言非急忙辯解道：“爹爹，他不是……”
    李城主看向女兒打斷她的話：“你是我的女兒，性子我知道。你選的這個人是皇帝，我若是答應，你以後將一輩子生活在皇宮裏，折斷翅膀，同他的其他妃嬪爭奪，以他為天。我的女兒不能受此折辱，你也做不到。此其四。”
    他長歎一聲道：“言兒，並非為父不通情理不關心愛護你。我的女兒，怎能如此委曲求全讓他一紙詔書草草托付？便是你要去求你母親，她也不會同意。她平生最厭惡的就是爭寵鬥氣，將你放到那種地方，她是絕不會答應的。”
    “爹爹……”李言非之前，從未把他的那些妃子們放在心上。那是郭太後做主為他娶的，她理所當然地忽視了。這次聽父親說起，忽然意識到，郭太後雖然無法再幹涉，但這些女子依然在，而且將成為他們之間最大的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