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跡]愛的溫度
    忍足還清楚地記得第一次見到跡部時的情形。國中一年級冗長的入學式，當校長宣布“新生代表·一年A組跡部景吾”的時候，忍足有點不耐煩地抬起了頭。也就是在這一瞬間，忍足的視線和台上那人的實視線交彙了。
    怎幺形容呢……台上的他和坐在禮堂角落裏的他相互凝望，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讓人不由得想賦予它名為“命運”的豪華外衣。
    忍足盯了跡部有半晌，跡部則很快收回目光，開始了他在冰帝學園的首次演講。
    華麗中不失沉穩，存在感極強，王者之風……這是台下大部分人對於跡部景吾的第一印象。
    也就是從那時候起，忍足將這個“奇特的十二歲小孩”深深地刻入了腦海，以至於主動對跡部說出了這樣的話：
    “我是忍足侑士，從今起想和跡部君成為朋友。請多指教。”
    當時的忍足還太小，並不能看清自己對跡部產生濃厚興趣到底是為什幺。直到他成長到了能夠理解的年紀，才發現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愛情。
    午夜，門鈴狂響。
    忍足穿著睡衣去開門，正欲發作，門外那擾人清夢的家夥已毫不客氣地闖了進去，好象這家的主人是他一樣。
    “侑士，借住一晚。”
    “小景你……”抓起眼鏡戴上，忍足這才注意到跡部已全身濕透，“這是怎幺搞的？”
    “雨下得很大。”跡部指指窗外。
    “你沒坐車？”
    “走路來的。”
    “……”忍足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你家的車集體故障？”
    “沒……我跟老頭子吵架了。”跡部側過臉，眼神飄向窗外的雨滴，“為了相親的事。”
    忍足無言。
    當跡部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時，已是淩晨兩點。
    “侑士……你家的浴室依然是那幺狹小啊……”
    其實已經是平均以上的水準了，隻不過跡部少爺的眼光實在太高。
    “恩啊。”忍足笑道，“如果老大您願意給我加薪的話，或許過段日子就能搬家了。”
    “……可以考慮。”跡部的表情顯得相當認真。
    本以為跡部一定會說“做夢去吧”的忍足，聽到這話頓時愣了三秒鍾。
    今天的跡部有些心不在焉，也沒有要和他耍嘴皮子的意思。
    “小景，咖啡。”
    把剛煮好的咖啡遞過去，忍足在心底輕輕歎了一口氣。
    “老頭子想叫我娶安藤家的小女兒。”
    跡部啜了一小口香濃的咖啡。
    “安藤家的條件的確很不錯……你覺得那女孩怎幺樣？”忍足問。
    “我討厭像玩偶一樣無生氣的富家小姐。”跡部有點煩躁地撇嘴。
    “那幺，這個呢？”忍足拿起餐桌上放著的娛樂周刊，在其中的一版上赫然印著“跡部財團繼承人和知名女星約會”幾個醒目的大字。
    “逢場作戲而已。”
    “……小景，如果在富家小姐和女明星中選，你要哪個？”
    “一個都不要。”跡部飲盡杯裏的咖啡，“我根本不想結婚。”
    忍足忽然聽見心裏石頭落地的聲音，於是帶點自嘲地微笑了。
    “我去整理床鋪。一起睡嗎？”
    “恩。”
    忍足小學時就有在打網球，國中加入了冰帝學園的網球部，一直都是正選隊員，還被喻為是冰帝的天才，但比他更強的人就是跡部景吾。忍足喜歡看跡部打網球。這種貴族運動相當適合天生華麗，充滿傲氣的女王陛下。每當跡部說出那句“沉醉在本大爺的美技之下”的著名台詞，忍足總會露出會心的微笑。
    他非常喜歡有網球作襯托的跡部，但他也很清楚，跡部的網球生命隻能持續到高中畢業。這是和跡部家當家的約定。所以跡部放棄了也許會很輝煌的網球前景，選擇繼承家業。於是忍足也一同拒絕了眾多俱樂部的邀約，選擇了陪伴在他身旁。
    部長與部員，上司和下屬。這些年來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直都沒有發生改變。
    忍足鋪好了床，回到客廳裏去叫跡部休息，卻發現跡部正在專心致誌地盯著電視屏幕。走近一看，跡部正在觀看的，是他收藏的網球比賽錄象。
    今年的四大滿貫賽事之一，法國網球公開賽。
    跡部如此專注的神情讓忍足心酸。如果不是因為家業而必須放棄自己的夢想，現在站在那美麗的紅土場上，和頂級高手過招的人就是他了。
    也許自己也就能再一次，看見那閃閃發亮的汗水，眩目的笑容，再一次聽見那熟悉的名言，說不定……總有一天能和他以搭檔的身份並肩作戰。
    而不是像現在……每天奔波在商場……
    而不是像現在……盯著電視屏幕發呆……
    跡部家的獨生子，多幺讓人羨慕的家世。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當他看見昔日的對手在球場上全力拚搏的時候，流露出的眼神有多幺不甘。
    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遺憾……
    “景吾……”
    忍足走到跡部身後，把手搭上他的肩頭，“去睡吧。”
    “……恩。”跡部從激烈的比賽中回過神來，輕輕地笑了，“我還看這些幹什幺……跟個白癡一樣。”
    心頭瞬間掠過一絲疼痛，忍足不動聲色地走過去關了電視，收拾好茶幾上散亂的錄象帶。
    “侑士……我不會跟那女人結婚的。”跡部將身體深深沉入柔軟的沙發中，抬頭凝望天花板的花紋，“我已經舍棄了最重要的夢想，所以一定不能……再失去跟所愛之人相守一生的幸福。”
    “恩，說得對。”忍足微笑著點頭。
    “我好累……侑士。”
    “安心去睡吧，明早我叫你。”
    國三的某節英語課，因為前一晚沒睡好而很難得在課堂上打起瞌睡的忍足，忽然被一個紙團砸醒，展開紙團一看，上麵用德語寫道“姿勢不對，起來重睡”。流暢的筆跡讓忍足立刻明白了這是誰的傑作，於是拔筆回道“原來你一直都在欣賞本大爺的睡姿啊”，再丟向斜後方。兩個人旁若無人地砸來砸去數十次，英文老師終於怒了，衝下來將紙團統統沒收，可惜她根本就看不懂德語，把自己弄得尷尬無比。
    學生時代的往事總是特別讓人懷念。忍足看著躺在自己身邊，已經進入夢鄉的跡部。
    集訓，合宿，選拔賽，全國大賽。
    聚會，野餐，學園祭，修學旅行。
    每一個回憶裏，都映著這張熟悉而美麗的臉。
    忍足輕輕撥開跡部額前散落的發絲，印上一個吻。
    就算永遠得不到回應，永遠看不到答案，他也會一輩子，都陪伴在他身旁。
    熄燈了，入睡了，黑暗溫柔地包圍著相互依偎汲取溫暖的二人。
    跡部在睡夢中，模糊地叫出了一個名字。
    “侑士……Ichliebedich……”
    這是那張沒有傳出去的秘密紙條。
    這是埋藏在內心一隅的深眠之花。
    這是從身體中散發出的愛的溫度。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