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哪？”
    “鳳城。”
    “鳳城是什麼地方？”
    “屬於你的地方。”
    他抬起衣袖，擦去我臉上的灰塵，他擦得很認真，很仔細，我瞪大眼睛看著他，突然說了句，“我喜歡你。”
    他明顯得愣了一下，手在半空中頓了一下，笑起來，有些靦腆道，“我也喜歡你。”
    我有點意外。
    有一次，我跟師父說了同樣的話，師父半眯著眼睛，瞟了我一眼，甩給我一句，“毛病！”
    但是這個人沒有，他說的話讓我很開心，開心的笑起來。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我歪著頭看著他。
    他沒說話，繼續幫我擦臉，直到擦幹淨了，才直起身子，微微一笑，“我叫平沙。”
    我“咦”了一聲，十分驚訝，“你跟我師父同名？”
    平沙的表情有些古怪，“你師父也叫平沙？”
    我認真地點點頭，卻又覺得奇怪，“你不認識我師父？”
    “認識，我和他很熟”，平沙說話的時候總不忘記麵帶微笑，這一點和師父很不同，我從來沒見師父笑過。
    平沙低下頭，似乎在沉思，一會又抬起頭，看著我，“隻是我認識他的時候，他不叫這個名字罷了。”
    “哎？”我頓時來了興趣，“師父原本叫什麼？”
    “斬天。”
    “哇！好霸氣的名字！”
    “嗯。”
    平沙彎下身子，將我抱起，我有些不知所措，忙說，“你快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我身上都是泥巴，會弄髒你的！”
    平沙笑出聲來，卻沒有放我下來。
    我驀然發現，不知何時，周圍已經布滿了刀光劍影。
    我頓時覺得害怕，我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刀，若不向著別人，那危險的就是自己。我抓緊平沙，平沙看著我，一手輕撫著我的後背，突然問了句，“你師父過的好嗎？”
    我緊張，我恐懼，我驚慌，但是看著平沙淡然的模樣，我突然覺得很心安，點點頭，轉而又搖搖頭，老老實實地說了句，“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和師父一起生活了十年，卻從來沒有想過師父過的好不好，也不知道，什麼叫做好，什麼叫做不好，總是，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了，日出日落反複交替，轉眼十年。
    我回過神來，細細想了想，又補充道，“我從來沒見師父像你這樣笑過。”
    “哦？”平沙抬起手，幫我拂開額角的亂發。
    “你師父笑起來很好看。”平沙突然說了句，“我還想再看一次。”
    說完，平沙便帶著我飛起來。
    我緊緊抱住平沙，便覺得心安，我看著平沙皺起眉頭，覺得心疼。
    我忍不住叫了他一聲，“平沙。”
    “別說話，我會分心的。”平沙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我嚇了一跳，渾身顫抖起來。
    平沙感覺到我的異常，轉過臉來，看著我，我還沒對上他的眼睛，便覺得自己突然開始下墜，平沙一臉苦笑，歉意地看著我。我無助地看著他，他將我緊緊抱在懷裏，輕聲對我說，“別怕。”
    我怎麼會不怕？我知道平沙肯定是受傷了，否則，我們怎麼會在拚命下墜？
    “平沙，對不起……”我帶著哭腔說著。
    平沙什麼都沒說，我覺得平沙的手漸漸鬆開了，我抬頭望去，平沙已經閉上了眼睛，我大叫，“平沙！平沙！”
    可是平沙卻沒有回我。我伸手去抓，誰知一個黑影從中間穿過，把我帶走了。
    我拚命地掙紮，我說，“還有平沙！”可是救了我的黑影卻根本不作理睬。
    我拚命地想推開救了我的人，卻聽得他沉聲說了句，“你給我閉嘴！”
    我一愣，師父的聲音。
    我的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師父，你去救救平沙，求求你去救救平沙！”
    師父依舊不說話，緊緊抱著我，一路狂奔，兩旁的樹木很快地從眼前飛過。
    終於，我們又回到了山上。
    我恨師父，我恨他不去救平沙。
    我沒有忘記平沙的話，平沙說，你師父笑起來很好看，說他還想再看一次。
    我問師父為什麼不救平沙，師父看了我半天，猛地把我往外一推，將我關在門外，冷冷地丟給我一句，“要救自己去救，別指望別人！”
    我呆了，我沒想到師父竟說出這樣的話。
    但是我沒有去，我不敢，我怕，我怕死。
    我開始跟師父習武，我學得很認真，很努力，因為我要去找平沙，將他帶來，我相信平沙還活著。
    五年後，我再次下山。
    這一次，我依舊沒有回頭，隻是臨走前，背著身子，對著師父說了句，“老頭，你別死啊，我還要帶平沙回來見你呢！”
    師父朗朗的笑聲震得我耳朵都痛了，我逃似的跑下山，卻不覺有些可惜。
    我已經在山上和師傅生活了十五年，結果還是錯過了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