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訊聞噩耗聲
    淩雲離開南山後便獨自闖蕩武林。不消幾年光景，果然在江湖上頗有一番作為。兩年間，他已連續擊敗了十三位在江湖中極負盛名的劍客，甚至還挑滅了巴蜀一帶的流囚匪寇，一時間聲名大噪深受武林讚譽。葉老掌門雖身處南山，但每日必會向門中弟子探聽淩雲的消息。年少輕狂、英氣風華，所有江湖人士對淩雲的評價都一字不落的流入葉墨的耳中。每每到這時侯，他才會稍稍放下心去理會其他事物，可見他擔心愛徒之情更堪比慈父有過而不及。
    到了第三年開春，氣候慢慢回暖起來，化去的冰雪正一點一滴留下它曾經存在的痕跡。南山劍派雖身處山中頂峰，卻也擋不住春意盎然的來臨。門中各院都開滿了黃澄澄的迎春花，簇簇榮榮連成一片，遠遠望去猶如金光閃耀，燦燦奪目。春風似解風情，輕柔的拂過迎春花怒放的笑靨，為南山散發開怡人的芬芳。
    清早，葉掌門一如既往的打開窗戶欣賞屋外的風景，看著那朵朵競相綻放的迎春花，心情難免又落寞了幾分。“雲兒，南山的迎春花又開了，你何時才會返回師門啊！”葉掌門曾無數次後悔當初放淩雲離開，但事已至此隻能深感無奈微微歎息。
    不經意抬頭眺望遠空，見天色灰蒙蒙的一片，烏雲低垂，甚為厚重的團成塊狀，讓人有股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在初春，這種現象是十分少見的。葉掌門不由得皺起眉角，心緒漸漸變得亂麻不安。隱隱感到這似乎在預示著某種事情的發生……
    恍惚中，聽到有人推門而入，葉掌門回過頭見是二徒弟嚴秋，急忙向他打探道：“秋兒，可有你雲師弟的消息？”
    嚴秋剛踏進房門便遭到師傅詢問，一時間未反映過來愣在當場。但見葉掌門一副心急如焚的樣子，不禁有些好笑道：“回稟師傅，昨日剛收到飛鴿傳書，說雲師弟前兩日剛拜訪過少林的宏靈大師，現正在前往全真的途中，打算上全真教向清冶真人討教。”
    “秋兒此話當真？”葉掌門仔細的盯著嚴秋，生怕放過他任何一個表情欺瞞自己。
    “是的師傅！”嚴秋點頭回答：“瞧您擔心雲師弟的樣子，徒兒怎敢欺騙您呢？”
    “恩，這樣就好。”葉掌門得到肯定後暫時放下擔憂坐回太師椅，隨手拿起桌上那杯早已涼透的茶水一飲而盡，雙眉依舊緊緊的皺出兩道褶痕，感歎道：“全真乃玄門正宗，清冶真人更是一代宗師，德高望重。雲兒若是得他指點，想必武功也會大有精進的。”
    嚴秋默默的立在葉掌門麵前，將師傅的舉動一一看在眼裏，心中悵然若失：師傅的眼裏隻有雲師弟而看不到我，難道整個南山劍派也比不上一個淩雲！
    葉掌門見嚴秋杵在自己跟前卻不說話，恍然間才想起他還未說明來意，便放下手中的茶盞問道：“對了秋兒，你清早來此所謂何事？”
    嚴秋猛然回過神來迅速收起自己的失落，恭敬的回答道：“回稟師傅，徒兒是來提醒您今日要去巡查門中弟子的武功情況。”
    “哦……是這樣，你不提為師倒是忘了。”葉掌門坦言道。
    南山自創派以來就有明文規定，每月的十五門中弟子都要在掌門的公證下相互進行切磋比試。一來可以觀其武功是否長進，二來還能積累經驗以便後半月有所提高。然而這兩年來，葉掌門為了淩雲的事常常會忽視掉這些，龐大的教務都落在嚴秋一人肩上。嚴秋雖然心中苦歎，卻又無可奈何，唯有多加提醒師傅，以免誤了正事。
    葉掌門連忙坐起身，整了整衣冠向門外走去，“走吧，莫要耽擱了比武。”
    “師傅！”嚴秋脫口而出。
    “秋兒還有何事稟告嗎？”葉墨停下腳步，回過身疑惑的看向嚴秋。
    嚴秋一手撩起前袍下擺，雙腿齊齊跪於地上，目光懇切的請求道：“師傅，請恕徒兒直言，師傅太過於在乎雲師弟了！門中事物還有很多等著師傅去處理，實在不應該把過多的精力集中在一個人身上。”嚴秋本以為自己會把這些話爛在肚子裏，可沒想到最後還是忍不住道出口。
    葉掌門想不到二徒弟竟會說出這番話來，雙目一緊臉生慍色，眉眼挨得更近了幾分。
    嚴秋見師傅生怒，鋒一轉輕言勸慰道：“徒兒並非責怪師傅，隻是心想雲師弟漂泊在外，心裏自是牽掛師門，若是雲師弟知曉師傅您因為他而荒廢教務，想必也不會安心遊曆的！”言罷雙手握拳，目光坦誠的懇求道：“請師父好自斟酌！”
    葉掌門久久凝視著嚴秋，仿佛想要將跟前的弟子看個清透。這麼多年來，自己都將目光投向頗為喜愛的淩雲，反而忽視了眼前這個資質一般但成熟穩重的二徒弟。而嚴秋即使不受他重用，但又無怨無悔的替他打理教務。現在想來自己也愧對於他啊！慢慢的，葉掌門緊繃的臉色逐漸被愧疚所替代，伸出手拉起一直跪在地上的二徒弟，歎聲道：“我知道自從雲兒走後，自己忽略了南山也待薄其他弟子，這是為師的過錯啊！”
    “不！師傅，請您不要責怪自己，師傅隻是愛徒心切，失當之處都是情有可原的。”
    “嗬嗬嗬……錯了就是錯了，務須再替為師找借口。”葉掌門欣慰的拍了拍嚴秋的肩頭，“秋兒，這段時間難為你了。”
    嚴秋見師傅醒悟，心中自是高興道：“師傅，徒兒不苦，為師父分擔原本就是徒兒份內之事！”
    葉掌門安慰的點點頭，“以後為師再也不會這樣了。”他看向窗外那些開得正豔的迎春花，幽幽道：“至少也要讓雲兒放心去闖蕩江湖啊……”
    聽到此言，嚴秋如同被人從頭到腳灌了一桶冷水，寒意注滿全身。“師傅終究還是為了淩雲！”嚴秋心中自嘲道。
    “走吧，去習武場。”葉掌門對嚴秋吩咐道，“我已經很久沒有檢閱你們武功了，不知道你們長進了沒有？”
    “是，師傅！”聲音冷淡而又平靜，聽不出有任何情緒。
    偌大的習武場上聚滿了前來比試的南山弟子，大夥都用詫異的目光看著久未露麵的掌門人。已經好幾次沒有出席這種場合的葉掌門，今天居然會出現在這裏，台下的眾人除了吃驚外也顯得分外愉悅。葉墨自經過嚴秋提點，心胸倒也開闊起來。此時正威嚴的端坐在中庭高處，恢複往日一派嚴肅認真的表情淡定從容的看著場下相互切磋技藝的二人。回想過往，淩雲也曾在這裏擊敗一個又一個比他資曆年長的師兄弟。現在想來，自己最大的成就並不是接任南山劍派掌門，而是收了“淩雲”這個萬中無一的弟子。
    思至此，葉掌門的心情愈加燦爛了。遠遠便聽到小徒弟秦欽急亂的呼喊聲，“師傅……師傅……不好了！”聲音由遠而近，轉眼間，人就已經到了大門外。
    停下正在進行中的比武，眾人好奇的向大門口望去。隻看到秦欽風塵仆仆的從外邊直奔而來，由於急促，中途還慌慌張張的摔倒了好幾次。
    嚴秋作為二師兄，掌管門中大小教務，見秦欽衣冠不整如此失態忍不住訓斥道：“小師弟，做什麼莽莽撞撞的，在師傅和師兄弟麵前這樣失禮！”
    “不是的二師兄。”秦欽哭喪道，滿麵塵土的從地上爬起來，繞過嚴秋，踉踉蹌蹌的向葉掌門走去。眾人齊齊避開給秦欽讓出一條道路，直至他走到師傅麵前跪倒。秦欽雙肩微微抽動，埋首其中卻久久不語，隱隱約約還能聽到他的抽泣聲。眾弟子紛紛猜測到底出了何事，另秦欽如此失常。
    葉掌門早在秦欽走過來時就已發現他雙目紅腫，緊咬齒唇。現在又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心頭的密雲驟然騰起，難道是雲兒！葉掌門再也安奈不住一把抓過秦欽，急聲問道：“欽兒，告訴為師到底發生何事了？”
    秦欽抬起淚流滿麵的俊臉，雙眸猶如桃核般大小，斷斷續續回答：“師傅……不好了！雲師兄……雲師兄他……”
    葉掌門一聽是淩雲，立馬站起身提起秦欽便問，“雲兒……你說雲兒怎麼了？”忐忑之心愈演愈烈，仿佛就要破體而出。
    秦欽迷蒙的看著師傅，哽咽道：“師……師傅……您別難過，剛剛探子來了消息，說是雲師兄昨天傍晚正巧在雲麓山遇到‘湘西十惡’屠村，雲師兄為了誅殺他們自己也著了暗道，最後……最後雲師兄他……摔下萬丈深淵……！”說到最後秦欽已經泣不成聲進而嚎啕大哭。
    “你說什麼！”聽此噩耗，葉掌門全身劇烈的顫抖起來。抓緊秦欽的手也出現了痙攣，跳躍的青筋向外凸顯，指甲死死的陷進秦欽的皮肉當中。“啊！師傅……”秦欽被他抓得生疼，鮮血直往外冒，疼得大叫了一聲。眾人見狀迅速圍攏過來幫忙，一張張熟悉的臉孔在葉墨麵前朦朧的晃動著。
    “師傅……師傅……！”嚴秋見情況不對，一邊盡力拉開葉掌門緊抓秦欽的手，一邊試圖想要喚回他的意識。
    可惜葉掌門一直處於驚魂當中還未回過神來。突然，他感到氣血像潮水般翻湧，一股內氣從丹田直衝上來，隻覺得喉嚨腥甜，立時就向外噴出一大口血水。
    “師……傅……！”眾弟子厲聲驚叫，驚慌失措的圍繞在葉掌門身邊。
    葉掌門全身鬆軟虛脫無力，眼前一黑便直挺挺的昏了過去，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