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小四睜了睜雙眼，強烈的陽光刺得她的雙眼酸痛，小四抬頭望了望，原來天已經大亮，而自己卻睡在李建設的懷裏，李建設正慵懶地望著用好奇目光打量著他們的胡同裏偶爾走過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醒了？”李建設低頭望著剛從睡夢裏醒來的小四：“昨晚謝謝你，一直陪著我。”
    “哦，沒什麼。”小四揉了揉酸痛的脖子道：“你沒事了嗎？”
    “沒事了。”李建設淡淡地說道：“我家在這附近，你跟我去換洗一下吧！”
    “好吧。”小四看了看自己狼狽的樣子，點頭道：“白天穿這個回去一定會嚇著宿管科的大媽。”
    “走吧。”李建設拉起小四，朝他住的方向走去。
    李建設住的地方是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裏麵擺放著簡單的家具，冷冷清清的，好象主人很少回去的樣子。
    “李建設……”
    “叫我陽子吧。”李建設回頭道：“我以後也叫你小四。”
    “陽子？”小四琢磨著這個名字笑道：“好吧，陽子，你是不是很少回來？”
    “你子民知道？你先坐會兒，我給你找套衣服。”李建設說著進了一間房間開始找起了衣服。
    “這個房子太冷清了，不像一個家。”小四幽幽道。
    “我沒有家。”李建設抱著一堆衣服扔給了小四：“我就找到這一套，你看合不合適。”
    “好。”小四將衣服打開，是一些女人的衣服，那些尺碼和款式告訴小四是一個年輕女人穿的：“你女朋友的？”
    “以前是。”
    “哎，聽說你是為女朋友留下來的？”小四抱著衣服走進了浴室。
    “誰說的？不是。”
    “那你為什麼不進國家隊？那麼好的實力。”小四不解道。
    “練體育一定要進國家隊嗎？”李建設笑道：“我喜歡自由，不喜歡太拘束的生活。”
    “哦。”小四換好衣服走了出來，李建設打量著小四道：“好象大了點。”
    “沒關係。”小四甩了甩頭，笑道。不經意間，看見了冰箱上有一個相框。
    小四走過去拿起來看了看，裏麵是一個清秀的男人和一個美麗的女人還有一個可愛的小男孩正幸福地笑著，小四看著看著忽然想到了什麼，舉起手中的相框道：“那副畫？”
    李建設走過來拿過相框冷笑道：“哈哈，哈，好諷刺的東西，哈！”
    “陽子……”小四幽幽地叫道，她一直深信一個男人隻有在受到極大的傷害後才會哭泣，才會發出野獸般的哀鳴。
    “小四，我講個故事給你聽好不好？”
    “恩。”
    “有一個小男孩，他一直以為自己有一個很幸福的家，有一個溫柔的母親和一個和藹的父親。小男孩一直幸福地生活著。但是，到他上高中那年，他發現母親經常偷偷地哭泣。有一次，他晚上睡不著覺起來喝水時，聽見母親嗚咽的聲音，他隨著聲音走過去，發現母親穿著睡衣在陽台上坐著哭泣。後來，父親也整天悶悶不樂，不停地抽煙。等到男孩上了高三後的一天，母親突然大笑著哭喊著砸著家裏的東西，鄰居都說母親瘋了。於是，男孩就和父親把母親送進了醫院。男孩高三時交了一個女朋友，他們非常要好，一起考上了同一所大學，就讀同一個專業，男孩開始長成了一個真正的男人。”
    李建設笑著繼續道：“男孩從小到大有一個很疼他，他也很尊敬的叔叔，那個叔叔經常帶他出去畫畫、釣魚，還講了很多很多有趣的故事給他聽。一天，男孩帶著女朋友去找那個叔叔，他想讓女朋友也認識認識這個他一直很尊敬的叔叔。可是，當他們推開叔叔虛掩的門時，他們看見叔叔和父親正抱在一起流著眼淚熱烈地吻著。哈，哈哈，他的父親，他尊敬的叔叔，是同性戀，是同性戀，哈，哈哈。”
    “陽子……”小四輕輕地握住李建設的手。
    “你一定知道那個男孩就是我，就是我。”李建設大笑著指著自己：“我的女朋友因為這件事嚇得離開了我，她說她怕成為第二個母親那樣的人。她懷疑我，她懷疑我是同性戀，你知道嗎？哈，哈哈。更可笑的是，那副我父親畫的畫是在母親生日那天送給她的，他說那副畫叫做《溫暖》。溫暖？好諷刺！他的溫暖毀了一個家，毀了母親，也毀了我！”
    “陽子，你冷靜點，陽子。”小四抱住李建設劇烈顫抖的雙肩。
    “冷靜？你叫我冷靜？你叫我怎麼冷靜？”李建設吼道：“你知道嗎？那篇所謂的愛情的文字，我一直以為是寫給母親的，我以為他是在向母親懺悔。可是後來有人告訴我那講的是兩個男人的愛情故事。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要問歐陽叔叔，那篇文字是寫給我母親的還是寫給他的？我一直等，一直等歐陽叔叔回來。他回來了，卻告訴我那篇文字是寫給他的，他告訴我他們深愛著彼此，他居然告訴我我的父親，在和他的什麼愛之旅上死了，死了，死了？為什麼？就這麼死了嗎？他死在他所謂的愛人的懷裏，卻忘記了他應該對一個女人應有的懺悔和對一個兒子應有的歉意。他們一直騙我，歐陽叔叔說他陪父親去治病，實際上是為了完成他的餘願，讓最愛的人留在他的身邊，陪他走完餘生。哈，哈哈，餘願？愛人？那母親是什麼？我又是什麼？他對母親沒有隻字片語的歉意，一個也沒有，一個也沒有。”
    “陽子，你冷靜點。”
    “陽子？哈，哈哈，你知道我的小名為什麼叫這個嗎？因為我父親愛的人叫歐陽，叫歐陽。陽子？哈哈，我寧願要爺爺取的這個俗氣的名字。”李建設將手裏的相框使勁摔在了地上，相框瞬間成了碎片，一張幸福的三口之家的相片在破碎的玻璃片中破碎地笑著。
    “可你還是願意我叫你陽子。”小四吼道：“其實你已經原諒了他們，隻是你無法麵對你自己，麵對你母親，陽子！”
    “啊——”李建設倒在小四的懷裏痛哭了起來：“上次看你之後，我以為我可以麵對他們，原諒他們。可是歐陽叔叔告訴我父親死在了異國他鄉，對我們沒有隻字片語，隻是讓歐陽叔叔好好照顧我們。小四，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嗎？他怎麼能那麼自私，那麼自私？”
    “那你呢？你不自私嗎？他已經為愛情委屈了自己，自己在這樣的處境下痛苦地生活了那麼多年，他隻是在死前尋找那麼一絲的安慰，也有錯嗎？”
    “那我的母親呢？她……”
    “她作繭自縛。”小四打斷道：“是她走不出自己編織的網，是她將自己用愛情束縛了起來。陽子，是她自己作繭了自己。如果是我，我會放手，放兩個人自由。”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她現在的陽子好慘……”
    “也許，那是她的解脫繼續活在痛苦的愛情裏，隻會讓她生不如死，因為她自己放不下她的感情，她太依賴你的父親。陽子，誰都沒有錯，誰都在善良地盡力挽回，撫平傷口，卻沒有想到傷口越來越大，越來越深。歐陽說得對，傷害已經造成，就不要讓它繼續惡化下去，造成更大的傷害。”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李建設痛苦地搖著頭，小四緊緊地抱住他，低喃道：“時間會淡化一切的，一切都會好的，都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