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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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了起來,朝我媽走過去,我比我媽高了一頭,走到我媽麵前的時候,我媽抬著頭看著我。我動了動嘴唇,問道:“媽,您為什麼要這麼做?您明明知道那個時候他~媽才走,他還在病著,神誌不清……您就真能狠得下心把他轟走?”
我媽聽了我的話一直在哆嗦,後來她的手伸出來朝我甩了一個巴掌,那一巴掌是我早就料到的,所以根本沒躲。我的臉上一點感覺都沒有,或許是心裏麵的感覺太強烈,讓我忽視了身體上的痛楚。
“不是的,宋天路,阿姨沒有趕我走,是我自己要走的,真的……你錯怪阿姨了……是我自己沒臉在這裏待下去……”
邊若水過來拽著我,大喘著氣要解釋給我聽,我卻一點聽的心情都沒有,就是直愣愣地看著我媽,大腦一片空白。
從小,我最愛的人就是我媽,或許是因為父子天生就是仇敵,我小的時候很畏懼我爸爸。我媽雖然不像其他母親那樣把家裏唯一一個孩子捧在手心裏麵疼,但是她給我的包容和理解是很少有家長能做到的。我感恩自己有這麼一位開明的母親,她可以讓我把有病在身的邊若水接到家裏來,可以給他超過於我的疼愛。就從那一刻開始,我天真地以為我媽會理解我一輩子,我甚至幻想過她會有一天讓我接回邊若水。
為什麼要破壞您在我心中的印象呢?還是您過於了解我,所以斷定我不會因為邊若水而放棄這個三個人相依為命生活了十幾年的家。
邊若水還在旁邊朝我解釋著,我媽卻一句話也不說,對剛才的那一巴掌也沒有絲毫的反應,仿佛不存在我這個人一般。我冷笑一聲,說道:“我現在覺得被您了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吃飯吧,飯做好了,我再去熱熱。”我媽轉過身,緩緩地朝廚房走去。
我們兩個人在客廳站著,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我忽然覺得這個地方如此陌生。這是我的家麼?我和邊若水就好像一個異類的存在,侵入了他們原本平靜的生活。我們沒有共同語言,甚至,他們排斥我們的所作所為。
我轉身進了自己的屋子,邊若水也慢慢跟了進來,我坐在床上看著周遭的一切,最後把目光放在眼前的邊若水身上。他心裏很難受,但是到了我這裏還是表現得很平靜,甚至有要安慰我的意思。
“你和我媽發了什麼誓?我就想聽這個。”
我的一句話讓他猛地回過神來,我們就好像回到了兩年前,在這間屋子裏解決我們之間那些零零碎碎的矛盾。隻不過物是人非,我們以為回到了原點,其實別人已經把這個原點拆掉了。
“當時發誓,假如我走進宋天路的生活,從今以後就不能去我媽的墳前探望一次。”
他平靜地說著,我就麵無表情地聽著,眼睛一直盯著他的眼睛,想從裏麵看到什麼,看了很久才發現自己的目光都沒有焦距。我無法把剛才他的話從我的腦子裏麵刪除,更消化不了,假如我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我一定不會輕易問出口。
“我該高興吧……高興你竟然做出這麼大的犧牲又和我走在了一起,高興你這樣的人為了我破壞了自己的原則……高興你把我放在了最重的……位置……”
“你別說了……”邊若水蹲在我的床邊,抬起頭看著我,“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當初把話說得這麼絕,你要是恨,你就罵出來吧,打我也成……你別說這種話,我聽著還不如殺了我痛快。”
“滾!從我生活裏離開,那樣沒人會來傷害你,你可以隨便去探望自己的母親。我承受不起這種恩惠,我還你一個心安理得。”我咬著牙說道。
邊若水猛地抱住我的腿,嘶啞著嗓子哀求我,“求求你,我下定決定跟著你來了……你趕也趕不走……我錯了,我當時真的是絕望了才說出那種話……”
我狠下心把他從身上拽開,摔在不遠處,指著他說道:“離我遠點,別讓我看到你那可憐兮兮的表情,我現在後悔了。你陪著我也是一輩子受罪,還得時時刻刻愧疚,我媽你不舍得傷害,你自己的媽媽你不忍心不去探望。到頭來就算我做什麼,也終究是欠你的,我還不起,我就想一輩子圖個自在……”
邊若水急促地呼吸著,死死地抵住門,怕我把他扔出去。
“我媽的命就是我折騰沒的……要不是我小時候老生病,我們家不至於那麼窮,我媽當老師還要和學校的那些老太太一起撿廢瓶子。我媽那病早幾年就得了,死的時候肺都黑了,我就那麼看著她在我麵前咽氣的……我媽埋的時候連個棺材都沒有,就是張大爺用破棉被裹著就埋了,我連去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張大爺糊塗,我就和他一起裝糊塗,不然我活不下去。你知道麼?我媽媽的墳地是阿姨在快過年的時候找人給修的,我媽才有個一個安身的地方,看到我媽的墳地之後我就啥都明白了……”
“別說了,我不想……聽……”我愣愣地說出口。
邊若水沒聽到我的話一樣,依舊自言自語地說著。
“阿姨幫我處理完我媽的後事之後,我就去找阿姨坦白了,阿姨當時臉都白了,我在那一刻覺得自己特別肮髒。真的不是她趕我走的,阿姨從沒有說一句不好聽的話,一直當什麼都沒發生。後來我覺得對不住阿姨,才去發了那個毒誓,當時阿姨還挽留我了,說假如我不對你有不該有的想法,她把我當親生兒子一樣疼。可是我沒臉再待下去了,我辦不到,我就是那麼賤……”
說到後麵邊若水的聲音越來越小,看我的眼神也越來越絕望,等到完全說不出話來,他從地上爬起來去擰動門把手。我猛地衝到他的麵前,說道:“幹什麼?”
“走……”
“去哪?”
“去我該去的地方。”
我猛地抱住他,有些慌張地說道:“別走,你聽我說,都過去了,不想了……你不賤,你在我心裏就像一塊寶一樣。我們不管那些誓言,那不都是人定的麼?你不遵守誰能把你怎麼樣。這裏容不下我們,我們就去外麵,反正是死也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