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番外之柳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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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杯光交錯,香風繚繞,內室一片嬌聲笑語,各色的靡麗孌童真情假意地推杯換盞,嗓音綿軟,綺麗無雙。這其中,任一個容色嫵媚也勝過桃花三分。這令人豔羨的主角,不時地對身上正倚著的美貌孌童上下其手,引來一片嬌聲的嗔怨,氣氛迷離而頹唐。那個老鴇口中的王大人,滿目淫光,更加顯得那雙如鼠般的三角眼愈加麵目可憎。目光不經意掃到一個天青的衣角,心下輕輕一顫。那不是他。那個溫溫而笑卻永遠固執的人。他甚至無法想象那樣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已經不在了,如同他的話語永遠如斯飄渺,“都是太輕的命嗬。”潑辣爽利的老鴇在他死時也曾奇異地歎息。他笑。他甚至有點羨慕他,能夠死去得那麼決絕,或許,是有一個可以令他為之去死的人。
青瓷,青瓷。那個喜著青衫的溫和少年。他就那樣死去了。那麼純淨的人,任憑汙穢的菱紗纏繞在他幹淨的脖頸上,牙關緊閉。那如同王維筆下鬆風山月之美的容顏,看不到那雙並不瀲灩卻時時閃爍著光澤的淺淺瞳眸。他愛上了一個人。
多麼可恨,他竟然愛上了一個人。一個青樓人是不該愛的,也是不能愛的,更是沒有資格的。就如無數旖旎靡麗的夜裏,在花香濃鬱的惑人心神之時,他甚至可以聽到那張堅固的床上不停的輾轉反側。他太了解他了。那是他最好的朋友,亦是最致命的敵人。每個人,都在興奮而又痛楚地盼望著那個日子,那是所有人的災難亦或是節日,勝者,隻有一個,若不是,那便是萬丈深淵。
那是,他們的初次獻藝,也可以說是每個清倌的初次露臉。那個心思深重的女人,別有用心地把他們放在一個日子裏,為的,就是看他們初出茅廬的第一次廝殺,不見血的廝殺。隻有一個花魁,隻有花魁有機會逃脫這個牢籠。而他,與青瓷,就是風頭最勁的搶奪者。他們是聽雨閣的招牌,完全不同的性格,造就了無比艱難的抉擇。他很興奮,因為,青瓷是他一生中唯一的對手,這是對於他來說的,最為寶貴的機會。隻是,他想,他會輸。因為青瓷與眾不同的氣質,能更好地激發的那些人蹂躪的衝動。可是,該死的可是,他愛了一個人。
同很多故事一般。貧窮的書生路遇佳人,兩人甘冒天下之大不韙相愛,他愛他愛到不願哪怕一個人觸碰他的身。於是絕望。那個書生痛哭著讓他等他考取功名。青瓷不肯。他寧願死也要保持書生口中純淨無暇的身體。“我不想要心了。身子髒了便是髒了,何談靈魂?”青瓷於一片黑暗中睜開明晰的眼,淡淡開口,一字一句。他背對著,一怔,旋即若無其事地閉眼,第二天,他便從容地死去。
說到底,還是有那麼一點私心的罷。看見青瓷安祥隱隱帶著笑意的臉,他心裏竟有著些許的慶幸。幸好,他死了。隻是他還是不明白,青瓷,那個有點潔癖的人,怎麼能容忍,那肮髒的繩,穿過他的頸項,拴住他的靈魂?“卿寒,你要好好的。”那是他裝做沒有聽到的話語,一如既往的熟悉,他還是裝作沒有聽見,他怕聽見了,就會有該死的眼淚,不聽話地掉落。“好好地活。”那純淨的如同天空的青,一定如同青瓷的眼眸,那麼淡然,那麼深情,“你要努力逃脫。”你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你答應過的,你要於我賽一場,若是我贏,你便答應我穿一回我愛的紅色,若是你贏,我便自盡。你真是個膽小鬼,你明知你肯定會輸,便用這樣愚蠢的方法來賴賬。
毫無疑問,他成為花魁,成為聽雨閣最為閃耀的人。當一夜纏綿之後,那個油光滿麵的男人對著他拿出贖他從良的銀兩時,他莞爾。我不走。那人很吃驚,沒有哪個青樓妓子不願逃離風塵。你說,青瓷,這算不算我給你的懲罰?你要我走,我偏不走,我就替你看遍這萬丈紅塵所有的不堪醜惡。
其實,我真的很羨慕你,隻是不堪說罷了。你可以為了所愛的人死,而我,卻為了愛人苦苦掙紮於風塵,永世不得超生。眸光一瀲,麵具下無聲勾唇,大步跨向燈火輝煌的主桌,那個長袖善舞的女人,那個昨夜剛與他肌膚相親的老鴇,看見他走來馬上湧開一臉喜色,一把抓住他的袖,滿麵堆笑地介紹,“這是我們最為銷魂的花魁,也是最為美麗的,雖不算是清倌,但內有殊色,貌美不可方物。”他冷笑。不知怎的,又想起青瓷。卿寒,柳卿寒,就是那個仙氣飄飄的少年為他取得。他最喜歡的一句詩便是,不辭冰雪為卿熱。之所以卿熱,本是卿寒。
大抵,你是對的。而這裏,是悲哀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