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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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卿寒並沒有回話,隻是將一雙如魅的瞳眸靜靜地盯著男人緊緊攀抓他華美衣襟的手,不置一詞。那男子往下一瞥,見自己肮髒汙黑的手指與這精致的衣袂顯得那樣格格不入,忙觸電似的縮回了手,像個孩子似的怯怯地望著柳卿寒,目光中不減狂熱,反而愈演愈烈。“寒兒,你聽我說,我現在自由了,我打發了我那老妻,我們可以一起廝守了——怎麼,你、不高興麼?”男人的眼神越來越惶恐,終究伸了手,去抓他白皙如玉的肌膚,可這一行動卻被佳人突的舉動逼得僵在了半空。
“嗬嗬——”他輕輕笑起來,這一笑,令百丈寒雪立即消融,令萬樹梨花齊齊開放,若天地之間無數星光閃爍,驚才絕豔指點之間,蕩漾一池春水瀅瀅瀲灩。“陳爺您說夠了沒有,若您這張嘴說人話實在艱難,那卿寒也就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受累替您陳大老爺說上一句。光兆五年,隸屬陳易的商號在一次運貨途中突遇山賊搶掠,隨車價值四萬兩的貨物全都不翼而飛,陳家商鋪未能按時交付貨物,虧損超過十萬兩紋銀,生意——”那樣美麗的唇際吐出的字句卻是生生淩厲,如此殘忍而毫不留情,“嗬嗬,自然,是一落千丈嘍。接下來,還用卿寒說麼,陳大老板?最近京師各大商戶具向官府聯名上告,說是你陳爺欠錢不還,正準備動私刑“請”你前往天牢候審呢。陳爺,哦不,易,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把你交與他們呢?”他輕描淡寫地彈了彈纖細晶瑩的指甲,也不管眼前的人的雙目已然赤紅,透過那雙絕望的眼,我在掩藏的假石後依舊能看到那一顆真摯熾烈的心,在一寸寸破裂,碎成齏粉,隨風而逝,淒愴地祭奠那本就不存在的感情。可那罪魁禍首卻還沒有絲毫要停下的樣子。“你說,卿寒到底是交還是不交呢。”他徐徐抬頭,那張絕美的臉此時已布滿動人心魄的笑意,妖媚得如同四月風吹海棠。“可憐卿寒一介妓子身在浮塵,少不得多攢些積蓄共半生用度,這傷天害理的事兒卿寒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您說,是吧?”話音剛落,繞是我也不由得心一顫,柳卿寒這,是什麼意思?他難道是在說?
果不其然,那男人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眸,愣了一下,繼而瘋了似的搖晃柳卿寒的衣袖,“寒兒、寒兒,你告訴我,那件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發顫的嗓音,暗啞到充滿絕望。柳卿寒一笑,輕抬眉峰,淡淡地笑,“這個,陳爺的暗探,卿寒想,不至於連這都沒有查出來罷。那可真是,嘖嘖,一無是處了。”說罷,他撩起那雙嫵媚勝似春花的淺色瞳眸,裝做惋惜的樣子,笑睨了他一眼。“這麼說,真的是你,真的是你——隻是可憐我那老妻嬌兒。隻是,隻是你為何啊?難道說,難道說,你從沒愛過我?”那高大的男子癡了一般垂下頭喃喃,複又抬起眸,那雙曾經癡狂的眼睛已不複當初殷殷愛意,反而充滿愛恨不得的無望。繞是我,在瞥見這一抹令人心碎的哀戚時,也不禁微微動容。至如此,將滿腔癡情空賦無心之人,千不該,萬不該,就是在你一笑間迷了心神,從此為情癡,為情苦,隻盼終不負。
我下意識地往黑暗處竭力縮去,不知怎麼,我總覺得,從他對待這位“陳爺”的狠絕就可以看出,這個柳卿寒,並不如他表麵上的那般無害。出乎意料地,他笑意一瀲,愈加愉悅,“卿寒此人,做事隻擔“隨意”而已,並不是出於陳爺所說的勞什子原因,陳爺果真多慮了,至於情嘛?卿寒身在風塵,更怕是無從談起。”
餘音剛落,男子突地卯足了勁大聲嘶吼,眸光裏帶著如獸般因傷痛而不顧一切的瘋狂,“柳卿寒——你難道忘了嗎,你在我身下婉轉承歡的時候,要命的蠢樣——你這婊子,果然生來就是被千人騎,萬人壓的賤人命——”話沒有說完,隻聽“啪啪”兩聲,臉上已受了了兩掌,緋色紗衣的絕美男子,臉上笑意不減,愈加嫣然,“嘴太髒。嗯,該打,該打。”說罷他一揮衣袖,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塊雪紡紗手帕,把打了男子那耳光的手細細地擦拭了一番,可偏偏這動作還是如此風度翩翩的優雅。就在這一霎間,出手飛如閃電,行雲流水一般點了目光呆滯的男子幾大重穴,抬手就欲離開。忽地,他猛然回過頭,笑語盈盈地問,“陳——哦,權且再叫你一次易罷,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恨你欲死麼?”不等男子回答,他自言自語道,“因為,你該死——”說完便自顧自地大笑起來,那狂放的笑中分明帶著無端的傷痛和自嘲,就像杜鵑鳥兒一邊泣血一邊歌唱。很多年後我才知道,原來笑,亦是痛到極致的升華,大痛則大傷。“如今,你就在這泠月池呆上一夜罷,明個兒媽媽自然會“好好”招待你一番。”伴隨著流水一般的聲音,一個黑影如破棉絮般地被拋在水塘裏,發出巨大的聲響,不久便沒了聲息,“該死,都醜時了,睡眠很重要啊。哎呀呀,我的臉明個怎麼見人啊~~~”遠處傳來男子嫋嫋婷婷的聲音,我強忍著才使自己不發出笑聲。這個柳卿寒,初見時怎麼沒看出來,原是個女人家性子,既善變又壞脾氣。正這樣想著,倏地聽到聲旁一聲輕響,慌亂地甫剛抬頭,如錦的聲線靜靜流淌,且帶著一絲忍俊不禁,“好看麼?”閉眼思考了片刻,我離開已藏了許久的門洞,悠然地走出來,站定於禍水麵前。他怔怔地望著我一字一句地道,“是你。”我聳聳肩,不可置否。“那天,你與安公子一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