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無殤，別鬧小脾氣了，別人都在看呢。”淑華輕輕地俯身在我耳邊，溫熱的鼻息緩緩吐在我耳後，我的臉一會兒便又如染缸似的紅了，被他一逗，氣也消得差不多了。深吸了一口氣。接著慢慢轉過身去，仰起頭，揚起我自認為最為明媚的笑容，含羞帶嗔地大聲道，“是啊，本宮很不幸地被你的美色所惑了。可是淑華哥哥，”我突然轉移話題，嘩地一下甩開折扇，輕輕挑起他的下頜，仿佛在估量，邪邪地笑，“真真是美人如玉啊。若是你生為女身，就是連本宮，也不得不為你傾心啊。可惜啊，可惜——”我裝出惋惜的樣子，眼裏卻帶著狡黠的笑意，衝他努努嘴，然後滿意地看見了周圍那些奴仆想笑不敢笑的樣子，我對淑華不甘示弱地哼了一下。哼，敢讓本宮出醜，我就讓你知道本宮的厲害。
    與往常一般，淑華並沒有接腔，正如幼時的那樣，俊美溫雅的小男孩，偶爾小小的狡猾，卻永遠是溫溫而笑，脾氣好的驚人。也令小時驕縱的我，有了從小欺負到大的慘烈經曆。
    “哎，無殤。你還是像小孩子那樣。”他看著我，無奈地笑。“怎樣？”我回瞪回去。
    “睚眥必報，小肚雞腸——”淑華依然是溫和的笑，對我輕聲念道，仿佛在懷念。“好啊你！”我作勢要捶，卻在觸碰到那具溫熱的身軀時，硬生生地停下。“為什麼不攔？我眼角斜挑，烏黑的瞳眸緊緊地鎖住淑華含笑的眼。對視了一會兒，我忽地把視線移開。我不喜歡他的眼神，那兒明淨得仿佛能照出人心，這會讓我很不舒服，很揪心。
    “因為我知道，無殤你雖然看似嬌蠻，卻是十足心軟的人。你總喜歡用傲慢遮擋你的善良，也總喜歡像個孩子似的裝傻。”前兩句或許是略帶平淡的語調，相比之下最後一句就近似於歎息了。語氣綿長，依稀有著淡淡的哀怨。我低著頭，暗暗想著。比起淑華，長期生活在宮牆內的我，這察言觀色的本事，任是誰，也比不上。
    可是哀怨？我不禁被自己的分析逗笑。我無法想像平時謙謙如水，溫潤如玉的淑華那張雷打不動的笑臉上出現哀怨的神色。腦海裏出現了一幅畫麵：淑華身著飄逸女裝，容顏絕美，對著遠去的丈夫揮手送別，兩顆晶瑩地如同水晶的淚珠掛在他光潔完美的麵頰，他舞著長袖，對著遠方大喊：“相——”
    “哎呦。”等我還沒從臆想中回過神來，腦袋上就受了一下。耳邊傳來淑華略帶笑意的聲音，“想些什麼呢，那麼開心？”帶點磁性的低音，蠱惑人心。我愣愣地答了出來，“在想你哀怨——”我突然想意識到了什麼似的忙捂住了嘴，莽撞的撞進那雙深邃的眼眸，含著無盡的星空和華麗，如漩渦一般引著人墜落其中，永不輪回。“你啊——”他彎起眼角，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我的錯覺。“你要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陽光跳躍在他的眼睛裏，目光溫柔得，近似寵溺。我的心一顫，不自在地偏過頭，錯開他的視線。後又覺得不妥，又重新咧開嘴，衝他揚聲道，“淑華哥哥，我正想問你呢，今天你能帶我遊一遊這京城嗎？”
    淑華的眼裏飛快地閃過一絲憂傷，複又重新抿唇笑開，“佳人有約，小生豈敢不從？”
    我笑，甕聲甕氣地道，“這位公子，你可看清了。在下是個男子，即便我大錦民風尚算開放，也休要再糾纏不休罷。”我一邊歎息一邊裝出一臉惋惜的神情。
    “那麼多廢話！”淑華學著笑嗔我一下，修長的手指溫柔地，但卻毫不留情地在我頭上狠狠敲上一個爆粟。我暗暗吐舌。這天下，能這麼明目張膽地對長公主下手的，除了我的父皇母後，也隻有這位看似溫雅實則腹黑的少年丞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