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冷清。
    她沒睡，仰頭瞪著潔白的牆壁。
    悄悄的解下右耳上那如水滴般清澈的耳環。水滴的造型，無暇的美麗。她看著耳環，皺起了眉頭。小楓兒的錯，錯的太多太多，可當看到他撒嬌的樣子，心不禁軟了。他有錯，但我們又何嘗沒錯。眉頭皺的越來越深，她的手緊緊握著水滴耳環，緊的手心中出現深深的痕跡。
    今夜，不平穩。
    門外的桃花挑著桃花眼，看著天花板，搖頭笑了笑。米少，為這個人癡心，不累嗎？她牽扯到的可是悅天呀。又想起白天房間裡的笑聲，再到米少走出房間後，眼中的稚氣瞬間轉變成冷冽。
    靈組需要活命的，米少。和悅天玩，沒有好處。
    頂樓吹著絲絲涼風，紅眼一閃，快速鎖定遠方的幾個人影。陌姐姐，不是我沒發現，是我寧願讓妳瞞著，不要打破這寧靜。輕輕一躍，他消失在夜色中，留下紅色的餘影，分外顯眼豔麗。遊戲開始，靈組歡迎悅天光臨。
    夏清陌下了床，手中還是緊緊握著耳環，最終，她苦苦笑了笑，慢慢打開房門。
    她安靜的看著桃花，眼底寧靜的死寂。「伊加閔讓我來這裡，是為了摸清靈組的底細。可是，我沒興趣。給我一把槍。」桃花與她對視，訝異了。她的身旁有一種氣勢，是不容許別人反對的氣勢。「妳是間諜，可我們癡情的米少甘願被妳耍。要槍？妳一出去就會被打成蜂窩，有槍也沒用。」譏誚的話語，桃花看向窗外，窗外人影四竄。
    她忽然甜甜的微笑，「我不在乎，給我一把槍。」
    夏清陌再次重複，咬字淡淡的，氣勢卻異常強大。嘖一聲，桃花沒有丟槍給她，反而打了個響指，毫不溫柔的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向走廊盡頭。「隻可惜有人會在乎!等下妳好好跟著因潤，因潤離開的時候跟緊她!不要再回來了，聽到沒？」
    她跟著他走，沉默了。
    二樓的樓梯口聽不到任何聲音，整間屋子安靜的好像掉跟針都聽的到。
    從樓梯口看下去，夏清陌看到一個溫潤如玉的男子，穿著襯衣，靜靜抽著菸。看到他，你絕對不會想到這裡即將開戰。你會覺得這是某家高級餐廳，這個男子心情鬱悶，到門口外抽根菸。「他真來了。」身邊的桃花開口，饒有興趣的上下打量著那如玉般的人。
    「好久不見他，氣質一點也沒變。」桃花桃花眼亂瞟，那人似乎感受到目光，仰頭往上看，看到了桃花。「嗨。」他的聲音低沉迷人，桃花跩著夏清陌跑下樓，用力捶了下他的胸口。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難得正經。夏清陌自己迴避。
    「仔細聽，三樓最裡麵有個小隔間，從那裡的窗戶出去會到後門。」
    「還有，照顧好因潤，等下也帶著那傢夥走，把她送到市區就行了。」他瞄了瞄夏清陌，她正滿臉警戒盯著不遠處的黑影。
    「最後．．．米少會讓你們走的，你們要出國怎樣都行，別再待在這個城市了。」那人聽了聽，點點頭，悠悠開口，「桃花，宣治順呢？我們能不能去看看他。」桃花愣了，「因潤的意思？」男子苦笑，「是。」
    「我真的很訝異。」桃花看向角落那兩個人影，搖搖頭。「她想了結從前，畫下最好的句點。」桃花恢復往常，妖嬈的笑聲傳出，「最好的句點!你們有可能嗎？」那人也笑了，「沒有。」
    「祝好運。」桃花拍拍他的肩膀，叫來夏清陌，讓她跟在男子身旁。男子和桃花都發現她眼底一閃即逝的慌張，卻都沒戳破。她的眼睛恢復寧靜，在與桃花擦肩而過時，她淡笑，「謝謝你的一把槍啊。」桃花倏地停住，看見一把手槍已在她的腰間。
    「嗬，保重。」他也沒找碴，任她就那樣走到男子身邊，身上還帶把槍。
    溫潤的男子輕輕看了她一眼，微笑打招呼，「等會跟緊我和因潤，我是沈佑陽。」
    她看著他的眼睛真誠清澈，眼底深處卻誰都看不清。「我叫夏清陌，我會跟緊你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沈佑陽又深深看了她幾眼，靜靜的開口，「妳很會演戲。」夏清陌沒多大的起伏，笑彎了眼，「是的。」
    「眼睛。」
    「眼睛。」他和她異口同聲的說，沈佑陽挑了下眉。而她的臉頰紅通通的，比起不自然的白多了幾分健康，「我的眼睛會演戲也會騙人。」夏清陌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沒有任何防備，能讓人見底，見底時看到的還是那疏離的溫和。
    「清陌，離開這之後，不要再靠近黑道了。不管是悅天亦或靈組。」他頓了頓，「因為妳的眼睛儘管會騙人，還是存在那點慈悲的。黑道容不下慈悲，更不屑有慈悲。」夏清陌盯著他，笑容漸漸消失，眼底變的陰暗深沉。可偏偏，這才較為真實。
    「嗯。我都懂的。」見她沒有承諾，沈佑陽嘆了口氣，「那個世界無比骯髒。記得這點。」
    角落的兩人影走出陰暗處，夏清陌的眼低有細小的悲哀。紅影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離去，因潤快速走向他們，深深皺著眉。沈佑陽迎向前，捧住她的臉，溫柔的抱抱她。「他說了什麼？」因潤臉皺成一團，沒有看他，反而看向夏清陌，絢爛一笑。
    接著轉回目光，看著近在眼前的他，眉慢慢鬆了，「也沒說什麼，隻是最後就留下一句：以後再被我看到，殺。」
    沈佑陽聽了笑笑，輕輕拍拍她的臉，「米少是真心待我們的。」
    因潤呢喃了幾聲，他聽進耳，笑笑。「什麼時候三字經罵的這麼順口？」她重重鑽進他懷裡，沒抬頭也沒回話，兩人就這樣抱了幾分鐘，才悻悻分開。沈佑陽轉回頭帶著笑容看向夏清陌，因潤則走過去牽起她的手，「事不宜遲，走了!」
    她清脆的聲音響遍安靜的夜，沒幾秒鐘，那三人已經消失。
    「H7、紅影，靈組。沒想到能有幸目睹傳說。」略顯高大的人影走出，第一個顯現在燈光下。
    窸窣聲傳來，暗處的人皆往屋頂看。一個孩子，真的是個孩子，十五歲左右，刺眼的紅眼，酒紅的髮尾，妖般的臉。但若深看他的眼睛，許多人倒抽了一口氣，抽氣聲不絕於耳。
    殺。
    他的眼睛他的眼神過於恐怖，裡頭有明顯的一個字：殺。
    可那率先走出的人影不懼怕，反而笑了起來，笑的風流倜儻。紅影也淡淡的笑了，脆嫩的聲音傳出，「伊大少，歡迎光臨H7。」不知從哪個方向忽然傳出一陣槍聲，紅影眼一冷，暗處的人們開始蠢蠢欲動。他的目光若有似無的掃向三樓方向，幾乎不留心的，一抹淺笑分外安靜的綻開在他的嘴角。
    所有人都怔了，近乎不可思議的盯著他。
    可也僅是一秒。
    下一秒，槍聲從四處響起，人影四竄，血腥的氣味瀰漫在空氣中。
    飄渺的聲音彷彿是從四處傳來，把所有人都籠罩。「等會兒想離開這的，隻能用爬的；留在這的，隻能是躺的。」第一次，許多人都打了個冷顫。
    死亡的氣息籠罩每一個人，他們倏地明白，為什麼紅影是傳說。
    因為，他不是人。
    他是妖，人世間墮落最妖嬈的妖。
    三樓最裡層的小隔間傳出啪啪的聲音，沒有關上的窗戶啪啪的作響，裡頭沒有任何人。
    而下方的後門躺了一個人，他倒在血泊中，是一張陌生的麵孔。但隻要是靈組的人就都知道，這人是廚房的傭人，一個長相文靜，挺有個性卻有乖巧的少年。他的手臂隱約露出了一點刺青。悅天的刺青。
    夏清陌在上車的那一刻丟掉了手槍，其他兩人沉默不語。
    小楓兒，這是我幫你做的最後一件事。從今以後，伊楓徹底消失。我很早就知道了．．．她的手心留失溫暖，麵容十分冷靜。伊楓是假的，米於才是真的。
    就像十三歲那年一樣，她努力微笑，但全身無力。
    他頓了頓，「因為妳的眼睛儘管會騙人，還是存在那點慈悲的。黑道容不下慈悲，更不屑有慈悲。」
    她冷笑。自己沒有慈悲，從來沒有。
    車內另外的兩人靜靜看著她，眼底是驚艷。這個人，簡單，也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