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車站(劇本)  一、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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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日車站(電影劇本)
     寄萍蹤著
    人物:
    陶今恃(今子,金子)林文秋
    孟學平(陶今恃的丈夫)周曉潔(林文秋妻)
    根他媽(賣茶大媽)大妹(根他媽的女兒)
    徐衛民(中學老師)陶唯一夫婦(今子父母)
    翠敏(今子表外侄女)孟學平的父親(市委常委),母親
     一、
    音樂:車站。
    字幕: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初。
    一條彎彎曲曲的簡陋公路,一棵巨大的樟樹。
    樟樹下現出一個風雨亭,這個風雨亭,四根柱子頂著一個平脊屋頂,屋頂是用黑瓦蓋的。這風雨亭在四野的景色中,象綠葉溶入了樹林一樣。它三麵砌了牆,根他媽在裏麵擺了個茶攤。根他媽在忙著賣茶,一幅簡樸的鄉村風景。
    推出字幕:“假日車站。”
    風雨亭旁是一歪斜的電線杆,上掛一站牌,上書:樟樹嶺車站。
    陶今恃站在車站旁等車。陶今恃是那種好象從雲裏走下來的那一種人,虛虛渺渺的,白襯衫掖在裙子裏,著布鞋和短襪,是六十年代城裏的那種時髦女孩。現在,她站在這裏等車。她的身後,是通向這一帶村莊的村路。村路彎彎曲曲,伸向那遙遠的山裏,路兩旁是饅頭一樣平滑起伏的山坡,山坡上種了一壟壟的茶壟,因此人們就看不到路,路被弧形遮住了,人們隻看見緩坡的遠方在一片淡淡的嵐氣裏,好象隱藏了一個特別神秘的世界似的,給人一種空曠高遠的虛虛渺渺的感覺。
    車站時有人來。
    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鄉村小男孩在打量著她,這男孩叫林文秋。
    景色在變換,陶今恃一次次地從那小路上走來,形象總不大改變。
    畫外音:陶今恃每年暑假和寒假都會在這車站出現。
    重複陶今恃一次次地從那小路上走來的畫麵。
    每次,隻看見她從那小路上出現,開始是頭,那麼潔淨的小巧的頭,然後是上身,然後是裙子,慢慢地,飄啊飄的,象是一個不真實的幻影。她就這樣飄啊飄的,象一個精靈似的飄過來,又從這男孩林文秋的生活中飄過去,然後消失。
    男孩林文秋不相信她是一個真實的人,就象這山野,從來就有不真實感。
    根他媽看守著茶攤,車站是村路和公路交彙的地方,有人坐歇。
    這樣一個少女出現,引起了人們的注意,人們好象沒發現過,這裏還有這樣一個小姑娘,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的就長大了?
    “這是誰家的囡啊?長得這麼水靈?”一個鄉裏人問。
    “啊,啊……這都不曉得!”根他媽一語驚人。
    人們一起豎起耳朵聽。
    “她呀……”根他媽剛開口,又不說了,“你們猜猜?”她打起了啞謎。
    山裏人樸實,於是,“林家的?”“吳家的?”“邵家的?”一通亂猜。
    “猜不出來吧?那陶家塢地主陶老婆子的!——金子!”根他媽畢竟不是城裏人。
    “是那城裏的老師陶唯義的嗎?”
    “陶唯一!”
    “嗬,陶唯一啊,會寫腳本的,在城裏當大學老師,人家本事大著呢。”
    “不是不大來嗎?現在怎麼……?”
    “這幾年那地主老婆子老了,身體不好了,所以每年假期,金子就會回來,據說還是她自己要來的。”
    “喝,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不知是讚賞還是抵牾。
    男孩林文秋站在一旁聽,不由得露出了蔑視的笑容,既而又有些迷茫。
    長夏過去,今天,林文秋知道金子會走,就故意來到這車站,想再看她一次。
    今子依然是那樣地從那山路上走來,潔淨又文靜,先是她那小巧的頭,然後是上身,然後是裙子,飄啊飄的,象是一個不真實的幻影,從那飄飄渺渺的山間飄來。
    林文秋這次是帶著一種憐憫的心態來看她的。今子來到小站,依然那麼高傲,一聲不響。但這次,她看了這小男孩一眼,是那種隨便瞟一眼地看了林文秋一眼。好象是在極力回避。她文靜地站在一隅,低頭看她的書。
    汽車來了,她又消失在那塵土飛揚的公路上。
    林文秋意緒怏怏地走進茶攤喝茶,根他媽問他:“畢業了?考學了沒?”
    林文秋回答:“沒,進工廠了,在省城。”
    根他媽就說:“今子考了高中。”
    “哦,是嗎,她那種人……。哦,當然,她當然要上大學。”
    二、
    1966年暴發了文化大革命,到處是紅衛兵,大辯論,大字報。
    省文化藝術學院內,陶唯一被揪出批鬥,他掛著“省三家村黑幹將,大地主的孝子賢孫陶唯一”的牌子。大字報寫著:“誰為彭德懷翻案,就砸爛他的狗頭!”“打倒為右傾機會主義分子翻案的急先鋒陶唯一!”“批臭大毒草‘海瑞……!’”
    陶唯一掛著牌子回到家裏,他怔了怔,突然拿起了菜刀。院子裏的孩子們正爬在窗上看黑幫,隻見陶唯一拿著菜刀朝自己的腦門就是一刀,孩子們驚叫起來……。
    造反派趕來“救他”,踢門,他又一連幾刀。
    今子的母親和今子捧著陶唯一的骨灰盒回到樟樹嶺車站,人們鄙視地看著她們。
    緊接著陶唯一的媽也死了,自然是“自然死亡”,陶家塢也就沒有了陶唯一這一家人。
    
    六七年春,省博物館舉辦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成果展。林文秋沿著那些文字、圖片、實物一樣樣看去,在看到一堆砸碎了的寺院佛像時,看見了今子,她是這次展覽的解說員。今子穿著莊重整潔的統一服裝,人很消瘦。林文秋看見了她,怔了一下,他沒想到,象她這樣的人怎麼能當解說員?今子看見了林文秋,相互明了的看了一眼,隻當不認識。
    今子有點急匆匆地講完了解說,轉進休息室,象是逃走一樣。從她的背影裏,林文秋看得出,她是在極力地壓抑著自己內心的悲痛和惶亂,林文秋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隻是那惶亂的身影一晃,象天邊的哀鴻,刻在這慘淡的展覽館和林文秋心中的天幕上。
    文藝學院陶今恃的家。
    今子母親對今子說:“上山下鄉了,你還是回陶家塢吧,那裏是你的故裏,再說那裏離省城也不遠。”
    今子點了點頭。
    於是樟樹嶺車站又有了她——陶今恃的身影。
    陶今恃穿了一身村婦常穿的衣裳,顯得瘦弱,也總是那麼潔淨,不大和人說話,一個人獨來獨往。
    一次次的星期六傍晚,林文秋下車回家,今子上車。
    林文秋可以說和她已熟悉了,隻是從未說過一句話。現在,今子看到他,會對他笑笑。人的善意能被別人感知到,林文秋的善意今子自然感知到了。她以這種方式對他表示了感激。隻要人少,林文秋也回之以一笑,有時,問一句:“回省城?”今子隻回答一個“嗯!”字。
    一天,林文秋看見今子一人在那空無一人的茶山上。這一天,今子母親來了,來看望死去的丈夫和婆婆,所以她不去省城。林文秋因在車站沒見著她,心緒怏怏。當林文秋來到那平滑起伏的茶山上時,看到了他從來沒有看到過的一幕。隻見今子,今子她在那山頭上揚著手地在飛跑,她跑得那麼狂野,大聲地喧泄著什麼,發了瘋一樣的大笑。
    一種淒楚突然攫住了林文秋的心,淚水就湧了出來。
    今子跑了過來,看見了林文秋,一下子站住了,接著一轉身,捂著嘴地跑了。
    林文秋已淚流滿麵。
    林文秋是一個在姑娘麵前窘得不行的人。一天,林文秋剛下車,在那次看見今子失態之後。今子看見了他,走了上來,抬起她那明朗的臉,對林文秋燦爛一笑,這是沒有過的表示,是她主動在向林文秋示意,表示問候。林文秋漲得一臉通紅,有點緊張地掃視了一下四周,這自然引起了人們的注意,這下林文秋更惶亂了。在這樣的情境中,他就相當粗魯地沒有理今子,走開來。
    今子一下子站住,窘得不行,張惶四顧。
    汽車裏,今子看著林文秋,黯然地閉上了眼睛。
    根他媽對林文秋說:“金子病了,她媽接她到省城去了。”
    根他媽隻對林文秋一人說。
    林文秋笑了笑,羞愧地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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