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同年同月同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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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都說是寡情寡意,忘恩負義,可有人曾知這其中的辛酸苦楚。
琵琶曲彈著,白茶花開著,花落人走,總是悲情滿腹。
人扶醉,月依牆,卻倒是這含情的人負了這情深的人,隻是感歎這世間悲涼。
於是有了這《夢碎難回首》且聽在下一一道來。
韓老爺隻是因為為人剛正不阿,太耿直了而遭到小人陷害,一級一級的降職,最後落到了樺印縣這個小縣城裏做了小知縣,原本以為一家人可以在這裏平安無事的生活,誰知兒子韓浩庭竟然看上了城裏醉春樓裏的紅牌姑娘——碧晴。
縣官的兒子看上了青樓裏的紅牌,而且還發誓非卿不娶,把韓老爺子氣的直接暈過去,昏迷幾日竟然撒手人寰。
這事在樺印縣掀起了軒然大波,城裏人都知道韓老爺為人清廉正直,沒想到家裏竟然出了這檔子事,惋惜遺憾自不用提,大家對那個碧晴姑娘倒是唾棄到了骨子裏。
韓老太太穿著素白的衣服坐在大廳裏,旁邊的老管家拿著家法等著老太太的命令。
廳下韓浩庭端正的跪著,頭雖低下但是從那未彎的脖子可以看出他心裏還是不想屈服。
一家子的人這屋子卻異常安靜,這安靜讓人窒息。
良久沒人說話。
突然門童來報說碧晴姑娘來了,聽到這話韓老太太差點沒暈過去。想揮手讓她走,不過轉念一想一介青樓女子竟有如此膽量找上門來,倒是想知道這人究竟有幾分手段,揮著的手放了下來,正了正自己的身子說了聲:“請上來吧。”
跪著的韓浩庭倒是一驚,一是驚於碧晴竟然找上了門,二是驚於母親竟然同意她進門,不由得又是一陣欣喜,滿心盼望著母親能同意自己那不孝的想法。
碧晴不卑不亢地走入大廳,端端正正地對老夫人行了個禮。
韓老太太這才仔細地端詳起了麵前這女子。
青衣素衫倒是很素雅的樣子,一頭黑發盤好,頭上別了支白茶花,皮膚白皙,彎眉,雙眼含淚地看著老太太。
老太太被這樣的女子一看反倒是覺得不好意思,總覺得麵前這女人很不像青樓那些脂粉女子,說話間語氣不由得變柔些,“你來有什麼事?”
那碧晴未答話反倒是一下子跪了下去,“咣咣咣”地磕了三個響頭,再抬起頭時,鮮紅的血順著白皙的臉龐流下。
韓浩庭此時也顧不上禮法了,徑直起身去扶碧晴。
老太太這廂也嚇傻了,一個婦人家怎見過這陣勢?於是連兒子的動作也未阻止。
碧晴輕輕推開了韓浩庭的攙扶,用隨身帶的手絹擦了下流到眼角的血,端正著身子說:“老夫人,小女子自知不配來到韓家,這身份也配不起浩庭,隻是希望老夫人把我這話聽完再趕碧晴出門才好。”
“這……”韓老太太竟不知怎麼回。
那碧晴見老太太未反駁,於是開口說完了她此行而來的目的。
原來這碧晴和這韓家倒是有些淵源的,韓老爺子和碧晴的外公都是原宰相的門生,隻是入官場後就分開了。早些年原宰相去世了,他們這一派也多半被奸人所害,降職的降職,歸家的歸家,而碧晴這家更慘,被人參了一本,說是有結黨篡權企圖,一調查竟找出不少證據,於是一家老小殺的殺,流放的流放,而這些婦孺,有些姿色的被賣到青樓,無姿色的就淪為了家奴。碧晴還算是幸運些,其父和執法的官員還算有些私交就把碧晴留在了這遠離京城的樺印縣。
臨離開京城的時候,父親看著碧晴不由得的感慨說:“但願子孫從此不入官場,今後怎樣看造化吧。”
所幸醉春樓的老鴇還算是個有良心的人,聽說了碧晴的事也明白碧晴雖一介女子但還算是忠良之後,雖說不上是禮遇但也從未強迫碧晴,這碧晴心裏對著老鴇倒是頗感激,也明白自身的命運,算是報答這老鴇的恩情,也總想著幫著老鴇多掙一份。
那日恰好遇到了韓浩庭,倆人一見鍾情這才有了後來的事。
碧晴擦擦眼淚,說道:“原本是打算來相認的,可是也知道自己這身份實在是配不起韓家,所以一直沒說。怎知浩庭竟然性急地說了出來,導致了老爺子……”
說到這裏眼淚再也止不住,低頭哭了起來。
這韓浩庭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些事,愣住了,悔恨大過於心疼,早知這其中的緣故又怎能發生這些事?
心中壓抑的喪父之痛竟完全爆發出來,跪在碧晴身邊一起痛哭。
這韓老太太見他倆如此,一想到逝去的老伴也是悲從中來,不禁又哭了一番,管家站在一邊看到老夫人這樣子,憑借在韓家這麼多年的經驗也明白老太太多少也應予了少爺的婚事,不想老夫人傷心傷身很是勸慰了一番。
待幾人冷靜下來已經過了辦個時辰。老太太才想起這兒子和未來的兒媳還在下麵跪著呢,忙叫丫鬟來攙扶,這碧晴畢竟是小姐身子跪了半個時辰又加上痛哭等原因,站起身時突然暈了過去,嚇壞了眾人。
趕忙扶到裏麵,又連忙差人叫了大夫。
這大夫把了把脈,細細思索下,忙起身告訴老夫人:“看來這姑娘是有喜了。”
一邊的韓浩庭忙上前一步握著碧晴的手,心裏的高興無法言表。
韓老太太也很欣慰,這韓家也算是有後了。
碧晴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差人去醉春樓拿來了外公的信物,老夫人和韓浩庭看了又想到了碧晴這些年受的苦,心裏都很不是滋味。
選了良辰吉日,韓浩庭把這碧晴明媒正娶地迎進了韓家的大門。
這家裏親近的下人都知道這少奶奶是什麼身份,可是旁人不知韓家能讓碧晴進門的真正緣故,隨著碧晴這肚子越來越大,大家也多少明白了這是母憑子貴。原本唾棄碧晴的人更加唾棄了,可是這碧晴猶如不知一般。
七個月後韓浩庭的兒子韓青出生了,卻因早產了20多天,身體甚是孱弱。
在這七個月中樺印縣新來了一個縣令,姓傅,其夫人也懷孕了,恰巧韓青出生那天的早上這傅縣令也添了一子,名叫傅傾紳。
隻是可惜這傅傾紳的母親李氏生產時是難產,傅傾紳出生時這李氏竟撒手而去。傅縣令對妻子的感情很深,看看剛出生的兒子,再看看剛剛逝去的妻子,心中的悲大過了喜。
兩家人因曾同為官場中人,再加上新上任的傅縣令對韓浩庭的父親十分敬仰,兩家的關係頗近,在兩個孩子未出生時雙方父母就已互換玉佩約定若為異性則結為夫妻,若為同性則做兄弟或姐妹。
原本兩家都滿心期盼著倆個孩子出生,可誰知一個是早產兒,另一個雖平安降世而母親卻仙逝了。
傅縣令每每抱起這兒子,就想到那逝去的妻子,每每都是悲從中來,潸然淚下,這大人哭,那孩子也仿佛如同有心靈感應般地哭鬧不停。悲情最是傷身,不出3月這傅縣令生了場大病,家裏的下人都看著,覺得這少爺更是可憐,於是找到了韓浩庭希望這讀書人能給出個主意。
韓浩庭是個熱心的人,聽了傅家下人的敘述,當即趕去了傅家,看到了哭鬧的傅傾紳,也看到了病床上的傅縣令。
這傅縣令聽著兒子的哭聲,又見韓浩庭來看望,心中也頗覺得歉意,覺得自己這做父親的這幾日也是很對不起兒子。韓浩庭看了下傅縣令的精神狀態,想了半天說希望接傾紳去自己家住段時間,一來傅縣令可以好好養病,二來自家也剛添了兒子倆個孩子湊一起能一同照顧而且倆小人也是個伴。
這傅縣令雖覺得麻煩了韓家,可是細想這樣對兒子也好,於是就點頭同意了。
從那天起韓青和傅傾紳同住一床,同吃一個奶媽的奶。
傅傾紳在韓家住了半年,半年後傅縣令把他接了回去,看看和妻子很是相像的臉心中也是酸楚了一番,但是畢竟人已去,又是自家的兒子,心中的疼愛之情也是溢於言表的。
轉眼又是半年過去,兩個小人滿周歲了。兩家湊到了一起給兩個兒子辦了個熱熱鬧鬧的抓周禮。
兩個小娃娃都穿著粉紅褲、彩袖襖、腳穿白棉的布襪,被奶媽抱出來的時候都眨著大眼睛,笑咪咪的,大人們都喜歡的不得了都爭著要抱兩個孩子。
韓家早已在床前陳設大案,這大案上放置了印章、儒、釋、道三教的經書,筆、墨、紙、硯、算盤、錢幣、帳冊、首飾、花朵、胭脂、吃食、玩具等物。
放兩個孩子在案上,大人們正商議讓誰先抓,誰知兩個小孩朝對方爬了過去。
這韓青體弱爬了幾步就累了,懶懶地就要往案上躺,這傅傾紳似乎不滿他這懶惰的樣子緊爬了兩步擋住了韓青要躺倒的身子,這小嘴也啪嗒的一口親在了韓青的臉上。這韓青也不哭不鬧,睜著大眼睛望著傅傾紳嗬嗬地笑開了,也絲毫不顧剛才那一親在自己臉上留下的口水。
這邊韓青笑了,笑聲吸引了大人們的目光,紛紛轉頭看發生了什麼事情,就瞧見倆個小人對著笑。前來道喜的人趕忙說:“這兩個小少爺以後必定是親同手足的兄弟。”雙方的家長看他們相處的樣子也頗覺欣慰。
因傅傾紳比韓青早幾個時辰出生,於是決定讓傅傾紳先行抓周禮。這傅傾紳一絲猶豫都沒有,伸手便抓了印章及文具,傅縣令看兒子如此心中也說不出是喜是悲,這官場的險惡自己是嚐透了,周圍的大人見此倒很是替傅縣令高興,紛紛誇了傅少爺一番。
等到韓青抓的時候,這小家夥先是瞧了瞧自己的母親,又瞧了瞧自己的父親,爬了幾步抬起了手,這周圍的人正打算看這韓少爺抓什麼呢,就看這韓青把手伸進了自己的嘴裏,吃起手指來,大人們見此情景均是開懷大笑,都被這韓青調皮可愛的樣子逗笑了。
這韓青小,也不知大人們在這笑什麼呢,反倒是“啊啊”地叫著傅傾紳,傅小少爺聽到韓青叫自己抬頭看了一眼也“啊”了一聲,大人見此又是一番的哄笑。
韓青也不管別人看著自己徑直抓起了麵前的胭脂,緊緊地攥著,轉了一圈又伸手拿過了小算盤,然後爬到碧晴的麵前伸手要抱。
碧晴伸手抱過韓青,韓青趕緊把手裏這香香的胭脂遞給母親。
一人見此說道:“這韓小少爺今後必定是孝順之人啊。”
其他人聽此也一一地附和著。
韓家是個書香門第,自從韓老爺逝去後韓浩庭細細考慮下自家和妻子家的情況也暗自決定從此不再入官場,而是在這縣城的私塾裏做起了教書的先生,如今這兒子抓周抓了算盤,也就是以後要從商,雖說這商是上九流的最後一位,不過也算是一個不錯的身份,韓浩庭對兒子這選擇還是很滿意,心裏暗自祈禱希望兒子未來的日子能順利才好。
轉眼8年過去,就仿佛抓周成真一般,這傅傾紳倒是很熱衷於課業,反倒是這韓青每每都被自己的爹抓過來背文,不過這韓青倒真是喜歡撥算盤。
碧晴人喜歡白茶花,於是家裏的院子裏種了幾株,枝椏不高,花開時滿園的飄香,這韓青倒也是喜愛上了這白茶花,每次開花時都讓人摘幾枝放自己的房間。
韓青不僅喜好繼承了母親連這相貌更是遺傳了母親的優點。
因為是早產兒,體型比同齡的傅傾紳瘦小許多,但是那一頭黑發卻是人人喜愛的,姣好的相貌,人人都說以後是個俊朗的公子哥。
傅傾紳的相貌集合他父親和母親的優點,濃眉,朗目,鼻梁挺立,薄唇,牙白似玉,人人也說這傅縣令的兒子以後也是一表人才。
傅傾紳跟隨著韓浩庭學習課業,於是韓傅兩家更是常常地走動。
話說一日,這韓青逃了課業和其他孩子去池塘玩耍,怎知一不小心載到這池塘中,好在有大人路過撈起匆匆送回了家。請了大夫來看,說是略感風寒受了些驚嚇,開了藥方便走了。
這韓浩庭在學堂未見自己的愛子,便猜到他又逃課了,很是生氣的趕回家卻發現發生了落水一事,看床上臉上蒼白的韓青想發的火就忍了下來,轉念一想這孩子是真不喜愛讀書倒還是讓他順其自然好些。
從那天起這韓浩庭就再未逼過韓青學習。
傅傾紳得知韓青落水,慌了神般地匆匆趕到韓青床前,正看那人撥拉著算盤子算著什麼。心中的擔憂放了下去。
這韓青看到傅傾紳來了,滿心的喜悅,忙躺倒床裏望著傅傾紳。
傅傾紳脫了鞋和外套就爬上了韓青的床,倆人如小時那般並排地躺著。
傅傾紳拉過韓青的手攥著,韓青樂嗬嗬地笑。
“傻子。”傅傾紳說著。
這韓青不高興了,掙紮著要起來,別看傅傾紳年紀小但是這力氣卻比和他同歲的韓青大,手拉的更緊了,一用勁這韓青撲倒在了傅傾紳的胸前。
仔細地聽到了傅傾紳的心跳,一下緊過一下。
“你的心跳的好快。”韓青問著。
“剛才都快跳出來了。”
“為什麼?”
“為了一個傻子。”
“我不傻。”韓青梗著脖子叫著。
“你不傻你往水池裏掉。”傅傾紳這時也急了,不由得聲音大了些。
從小也算是嬌生慣養的韓青哪被人這麼喊過,尤其還是自己一起長大的玩伴,頓時淚就在眼圈裏轉。
這傅傾紳本還是生氣的,但是看見麵前這人白皙的小臉發紅的眼眶,不禁心中一疼忙抬手要擦韓青的眼淚。
原本要忍著不哭的韓青,感覺到了那雙小手的溫度,這眼淚不知怎地竟掉了下來。
傅傾紳也慌了神,看著這越掉越多的淚珠,感覺用手怎樣也擦不完,心思一動把這嘴唇貼上了韓青的眼瞼,輕輕落下一吻。
韓青感覺到被親了,不由愣了,這淚竟也止住了,心裏反倒是甜絲絲的。
“以後別在冒冒失失地了,師父和師母該擔心了。”
“嗯。”韓青臉微紅的點頭。
這傅傾紳見到韓青可愛的這樣子,不禁脫口而出:“韓青,你以後給我做媳婦吧!”
這兩個孩子哪裏懂得媳婦的具體含義,隻道是一輩子陪著身邊的人,韓青紅著臉點頭答應了,也湊過去再傅傾紳臉上親了一口。
這傅傾紳心裏也覺得高興,不由得又親了回去。
倆人就這樣親了一會,又玩鬧了一會,累了便一同睡去了。
奶媽夜中來看過一回,見到兩個小少爺肩並著肩躺著睡熟的樣子,心裏也暗自感歎著這兩個人的兄弟情深。
轉天早上傅傾紳早起要去上學堂,這韓青也跟著起了,韓青坐在鏡子前梳著那頭黑發,傅傾紳見了不由得喜歡,邊接過木梳替韓青梳起了頭。
這韓青美滋滋地透過鏡子看傅傾紳,而這傅傾紳也在這鏡子中與心中喜愛那人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