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過那個孩子。
    三歲，粉嘟嘟的蘋果臉，柔軟的小胳膊小腿，笑起來肉_肉的小臉將眼睛擠成一條細細的縫。
    小名叫小煜，很可愛，怎麼看都是個正常的小孩。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表姐讓他叫阿姨，我俯身半蹲在地上，伸手去碰他的小臉，對付小孩子，我都是這樣，揚起最無害的笑靨，企圖討得他們的歡心。
    小煜躲開我的手，朝他_媽媽懷裏鑽，那個時候，我發現表姐瘦得一塌糊塗，麵孔憔悴，隱隱透著孱弱，讓人擔心。
    後來，老媽問我，你覺得小煜看起來怎麼樣？
    我想了想，說，不夠活潑，三歲的小孩子，正是愛撒嬌愛哭愛笑的年紀，小煜躲開我時害怕的眼神，讓我覺得奇怪。
    媽媽歎了口氣，那個孩子，檢查出來是腦癱，才三歲呢，往後的日子，該如何走下去。
    這些話，對於我，無疑是晴天霹靂，我沒有經曆過不幸的事，舅舅去世的時候，我曾感受到過什麼是錐心之痛，那個時候，我想，這種疼，這輩子都不要再體會，人隻要活著，比什麼都好。
    可現在，老媽歎息，小煜還隻有三歲，表姐要怎麼堅持下去，放棄這個孩子是不可能的，表姐哭著說，就算傾家蕩產，也要去醫治。
    誰都知道，那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卻沒有人勸阻，表姐哭，姑媽也哭，全家跟著一起哭。
    所以，見到小煜，就會很難受。
    我接近他，和他一起玩耍，起初，他是抗拒的，對我不理不睬，很粘著時刻都和他在一起的表姐。我拿食物哄他，拿玩具和他一起玩，慢慢的，一點點的靠近，用足夠的耐心，他才願意接納我。
    讓我牽著他的小手一起玩，廣場上人那麼多，他拉著我的裙子奔跑，清脆的笑聲其實和別的孩子沒什麼區別，我想，要是老媽不道出實情，我也看不出小煜有什麼不同。
    可是，終究我們都把他特殊對待了，他吃完東西自己擦嘴，大人們歡呼鼓掌，他口齒清晰的叫爸爸媽媽，就誇他聰明，他偶爾笑得歡快些，大家都滿含笑意的看著他。
    每個人都有些顧忌，顧忌中有著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他隻是個孩子，看不懂這些，而懂的人，看了隻覺得難受。
    老媽說，這在表姐心中是一輩子的折磨，再也擺脫不了。老媽又說，除了父母，誰會那麼耐心的對他，總是要吃苦的。
    老媽是普通的中年婦女，精明能幹卻保留著令我吃驚的天真和單純，她待我極好，在她心裏，我也是擺不脫的折磨和牽掛，兒女是福，也是債，這其中的曲折，又怎麼是一兩句話就能撇清得了的。
    小煜的未來，有他善良的父母相伴，還有我們這些人，心軟懂得憐憫，想要去愛護他，守護他，想給他一個歡樂的環境，讓他健健康康的成長。
    痛苦和快樂其實隻是一道坎，跨過障礙，我們隻要好好愛他，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