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去？
    景行懷疑自己聽錯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紫莞爾，見她一副淡定地模樣，顯然不是在開玩笑。
    他低頭看著腳下深不可測的懸崖。
    這麼深的懸崖，跳下去……豈不小命休矣？
    “為什麼要跳下去？”
    紫莞爾雙目凝視著遠方，景行發現，她的眼中幾乎沒有光彩，做什麼說什麼都像一個行屍走肉。
    她又往前了一步，腳下的石子滾動了幾圈墜入了懸崖。
    景行想把她拉離懸崖，卻聽她叱笑了一聲，回頭道：“不是有一句話，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我知道你現在心裏隻有兩件事，其一，是你的身世；其二，便是小淩……”
    景行看著她的眼睛，注意到她在說到小淩二字的時候，深如古潭一般的眼睛忽然湧現出一絲光彩，就好像有人在裏麵扔進了一支點燃了的柴火。
    “……所有的答案，都隻有在跳下去之後，才會揭開。”她腳步一收，走到了景行的身邊，挑釁一般看著他。
    “還是說，你貪生怕死？”
    景行眉頭皺攏，閉上了眼。
    隻見他深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的時候裏麵刻滿了孤注一擲，他靠近懸崖，對著那萬丈深淵忽然傾身跳了下去。
    紫莞爾見他就這麼跳了下去，臉色一變，低聲罵了一句笨蛋也跟著跳了下去。
    景行隻覺得身子就像羽毛一般輕飄飄的，風獵獵地刮得臉生疼。
    生或死，就在這一線之間了吧……
    然而沒有下墜多久，手就被抓住，隨即一股大力扯著他往上一提，緩了越來越快的下降速度。
    他睜開眼，疑惑地看著紫莞爾。
    紫莞爾惱怒地看著他，帶著他飛往懸崖邊一處巨石。
    “你是笨蛋嗎！這麼多年的輕功白學了？我讓你跳下來不是讓你送死的！”兩人站定之後，她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
    景行愕然地看著她，一臉莫名其妙。
    讓他跳下來的是她，現在又說用輕功，他的輕功哪有這麼好，能從這麼高的絕壁上跳下沒有事？
    不過，踏雪無痕的輕功，倒是讓他見識了。
    紫莞爾餘怒未消，拂了袖站在巨石上一言不發。
    景行也不知道她在生些什麼氣，但是兩人總不能這麼僵持著，這地方他上上不去，下也下不去，一直在這兒耗著怎麼成？
    “前輩？”他拱了拱手。
    紫莞爾斜著眼看了他一眼，低語道：“真是一點都沒變……”
    “什麼？”
    她沒好氣地轉過頭去。
    景行想了一會兒，心道還是給她道歉吧，雖然不知道自己哪裏錯了，但是這裏總共也隻有他們兩人，很明顯，她是在生他的氣。
    “對不起，我……”眼角忽然瞥見遠處有人家，他好奇地側頭去看，隻見那裏隱約有紅色的花盛開，還有炊煙嫋嫋……
    紫莞爾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心下了然，對他道：“山窮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怎麼，不想過去看看？”
    景行盯著那裏看了許久，回過頭來道：“那裏，有前輩所說的答案？”
    紫莞爾嘴角勾起，扯出一個算是笑容的表情。她忽然出手抓住景行的手腕，道：“想知道？前去一看不就行了。”話音剛落，便飛身帶著他離開了巨石。
    景行隻覺自己身輕如燕，沒多久就到了剛才目光所及的地方。
    那根本就不是一處人家，相反，更像是皇宮，但是又沒有皇宮的森嚴肅穆，經過的丫鬟們個個麵帶笑容，有說有笑，見到紫莞爾也隻是停下來屈膝道一聲三夫人。他一路打量著，發現這裏就像小時書上所讀到的桃花源，不過與其說是桃花源，更應該說是梅花園，因為入目的盡是梅花，地上還有未化盡的雪，雪上躺著零落的梅花，或紅或白，枝椏上的梅花時不時地飄落下來，煞是繽紛豔麗。
    “這裏……”他心裏略略激動，“……就是九宮閣？”
    紫莞爾點頭。
    景行一路被她帶著，越過小橋走出空地，眼前赫然出現了一片樓閣。
    “凜宮閣？！”他抬頭看著眼前的樓閣，一共是三層，每一層大約有五間房，樓下沒什麼好看的，倒是樓上，掛滿了風鈴，風一吹，玲玲當當的就像是女子的歡聲笑語，又像笛子低語，很好聽。
    他看著晃動的風鈴，不由得笑了。
    這是誰掛的？白天倒還好，到了晚上，風一吹豈不擾人的很？
    紫莞爾見他注視著樓上的風鈴不走了，不由駐足停下來看著他。
    多少年了，她在思念中度過每一天，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個又一個地離開她，先是姐姐，然後是凜兒……她恨過上璟，若不是她，凜兒怎麼會死？可是她又恨不得他，凜兒最愛的人就是他啊……
    景行一直看了很久才回頭，卻見紫莞爾也看著自己，眼神中包含著恨卻又帶著無奈，他心裏一緊，試探性地問道：“前輩？”
    紫莞爾回過神來，收回目光中泄露出來的情緒，淡淡道：“還不快跟上？”
    中間又穿過寶宮閣，才到了景宮閣。
    景行抬頭看著牌匾，覺得巧極了。
    他的名字中也有一個景。
    “你就在這裏住著吧！”紫莞爾帶著他走到二樓，推開房門，“這整座樓都是你的，要什麼就跟丫鬟說。”
    說罷就要出去，景行正打量著房間，回頭見她離開，忙追上去道：“前輩！”
    紫莞爾停下腳步，回頭。
    “前輩不是說要幫我解決身世之謎嗎？還有小淩！”
    紫莞爾沉吟一會兒，打發道：“你先住著吧！該知道的時候，你會知道的。”
    “誒……”景行還想問，她卻已經走遠了。
    到了吃飯時間，丫鬟們端著餐盤子就上來了，他本想問幾句，誰知那些丫鬟們見了他都微笑不語，最多說一句公子慢用。
    他滿腹疑雲地吃了飯，信步走到了三樓。從三樓往下看，前麵和後麵都有高樓矗立，除了樓還是樓，隻有左麵是一條小河，過了河就是一大片深林，再過去是一潭山池。
    真是人間仙境啊……
    他倚在欄杆上，微風揚起了他幾縷發，冬日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讓他生了幾分倦怠之意。
    過了許久，有丫鬟尋上來，他看了她一眼，問：“有什麼事嗎？”
    丫鬟屈膝，笑道：“公子，我叫琉璃，是二閣主派我來的。要是公子有什麼問題，琉璃幫得上的，都可以幫忙。”
    景行眼前一亮，問道：“你知道……知道你們三夫人把我叫到這裏有什麼用意嗎？”
    琉璃歉然地搖搖頭說不知道。
    “那……那你知不知道一個叫小淩的人？”
    琉璃還是搖頭。
    景行頗為失望，也對啊，這些事問一個小丫鬟怎麼會知道呢？
    他回頭繼續趴在欄杆上看遠景，既然三夫人說該知道的時候會知道，那就等吧……
    “不過……”
    景行猛然回頭：“不過什麼？”
    琉璃指著身後被擋住的凜宮閣，道：“聽說我們這兒之前有一位公子和一位小姐，不過他們都……”她低頭沒有往下說，景行明白她的意思，道：“然後？”
    “我們小姐……小名就是凜兒。不知道跟你口中的小淩……”她瞪著一雙大眼睛瞅著景行。
    景行淡淡地哦了一聲，忽然又抬頭問：“那你們小姐的事，你知道嗎？”
    琉璃又是搖頭。
    “算了……”他隨意拍了拍欄杆，轉身就下了樓，琉璃跟上。
    景行注意到，就算是一個小丫鬟，也是身懷絕技的，因為她走路也沒有聲音。當然，她沒有紫莞爾了得，因為雪地裏還留有一串腳印。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遠遠地看見一座小樓，上書：醫堂。
    醫堂？
    他心中大喜，早就聽聞九宮閣茶香夫人醫術高超，如今來了這裏，可要好好拜訪！
    他大步走過去，隻見門是虛掩著的，藥香從未關好的門縫中幽幽地傳出來。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推開了門……
    門內隻有一個女子在整理藥材，十分專注的樣子，連有人進來也不知道。
    景行看著她的背影，覺得熟悉極了，她讓他從骨子裏就透出一股親切感。
    景行忽然覺得鼻頭酸酸的，竟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二夫人。”琉璃先開了口，那女子嗯了一聲，等把手頭的藥材收拾完了才回頭，卻在看到景行之後，呆呆地站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