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淩這才知道李老在火教的地位有多崇高，他一句話，那三個堂主縱使再不甘心，也乖乖地半跪下來對她俯首稱臣。
    如今的她騎虎難下，雖已經言明不願做這個所謂的教主，可是李老一口咬定，其餘教眾便也把她的話當做耳邊風，見了麵還是擲地有聲地稱呼一聲：教主！
    她說破了嘴皮也無法說服李老。
    早知道就不拿這把劍了，可是又喜歡得很。
    該怎麼辦呢？
    “哈哈哈哈……”正思忖著，李老就拄著拐杖老態龍鍾地走了進來，笑容加深了他臉上溝壑狀的皺紋，“河清教主！”
    小淩忙說：“李老客氣！”
    “明日就是您的接任大典了，我已經把所有都準備好了，到時隻需要教主露個麵就行了。”
    小淩麵露為難，道：“李老，您是過來之人，何必強人所難呢？”
    誰知李老裝作聽不懂，打哈哈道：“不知道教主對這個接任大典哪些地方不滿意？是排場不夠大，還是……”
    小淩無言望天，懨懨地說道：
    “算了，一切由李老決定就好了，我出去走走。”
    李老眯著眼，老臉皺成一團，笑眯眯地目送她離開了。
    剛出那扇石門沒走幾步，就見鄭子輕拿著一壺酒優哉遊哉地走過來。
    “鄭堂主。”
    鄭子輕一臉驚喜狀，大呼：“呀！原來是教主大人！”
    小淩的臉微微抽動，道：“我還不是呢！你太客氣了。”
    “怎麼不是？明天隻不過是一個儀式而已，早在李老承認您的那一天，您就是了！”
    小淩很不高興，既然他地位這麼崇高，自己怎麼不做教主？
    鄭子輕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朝身後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李老年紀大了，靠的就是四十年前九死一生的經曆所帶來的威望，若真的當教主，恐怕火教就完嘍！”
    小淩眼一低，轉而問道：
    “可是你們每一個人都比我更有資曆，我一個外人，你們難道服？”
    鄭子輕轉了轉手中的酒壺，看似隨意地往前走著，實則在找一個可以說話的地方。
    “嗬！李老雖武功不行，可這兒……”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跟明鏡似的。無論我們五個人誰做了教主，另外四個必然不服，到時候禍起蕭牆，可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所以……要的就是我這樣的外人。”小淩點頭，火教亂了幾十年，一直沒有人能繼任教主，看來，是互拖後腿所致。
    “是，也不是……如果隨便找一個外人，別說我們五個人了，教眾首先就不服。”他轉過身來，不懷好意地喚了一聲，“河清教主，你出現的是那麼及時那麼巧，最重要的是你拔出了那把劍，所以無論你與聽陵教主是否相似，李老都會想辦法把你留下！因為在整個火教，絕對沒有人能把你打敗。”
    小淩麵色微紅，笑意泛上眼睛，道：“你這是誇獎呢？還是嘲諷。”
    “當然是誇獎！”
    他信誓旦旦，小淩卻不信，道：“鄭子輕，其他的我不了解，但是諷刺還是誇獎我還是聽得出來的。你可別把我當傻子……”
    “豈敢豈敢！”
    不遠處傳來李老的聲音，兩人心照不宣地閉了嘴，聽聲音，是李老在布置大堂，而且布置得不亦樂乎。
    “鄭子輕。”小淩心下一急，“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如今我是馬失前蹄，出也出不去了。你是有辦法的吧……”
    語氣中難掩鬱悶哀求之情，鄭子輕嗬嗬地笑了，道：“教主大人又不是上了賊船，這麼好的事為什麼不要？”
    小淩沒好氣地撇開了頭，道：“好事？那我把這好事讓給你好了！”隻是不經意地賭氣之說，卻讓她豁然開朗，“對！就是你了！”她僅僅抓住鄭子輕的衣袖，道，“你長得一表人才又沒有爭名逐利之心，功夫也不錯，是個合適的人選。”
    鄭子輕瞪大了眼。
    “如果你怕別人不服的話……”
    “誒誒誒！”鄭子輕慌忙打斷，“我不行的不行的！我的武功那麼差天天就愛喝酒，絕對不行絕對不行！”
    小淩很是奇怪地看著他，不解：“真是奇怪，每個人都擠破了腦袋，怎麼你就反其道而行？”
    鄭子輕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頓時酒氣布滿了整個廊道。
    “人各有誌嘛！”
    小淩狐疑地望著他，他坦坦然地回視，過了一會兒，小淩又道：“那你說，誰是最合適的呢？”
    鄭子輕沉吟了一下，道：“穆飛和程佳兒兩人都心胸狹隘，不少人吃過他們的暗虧，他們絕對不行，吳浩目中無人，自以為武功好得不得了，其實不過是個二流貨色，至於李靜……有勇有謀，高瞻遠矚，武藝高超卻從不驕傲，對手下又心胸寬闊……”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絲詭異的色彩，如少女懵懂之間的流光異彩，“如果是我，我會選他！”
    這眼神太熟悉了，每當謝辰想起紫了的時候就是這個眼神——滿目癡戀！
    “如果……你真的要讓賢，可以讓給他！”鄭子輕還不知自己的那點心思被人發現，建議道。
    小淩因想起了被關在北苑的謝辰，心情頓時跌入穀底。她看著鄭子輕麵帶微笑的模樣，不禁奇怪道：“如果兩個人在一起違背了世俗，違背了道德，你覺得是不是應該分開他們？”
    她是在替謝辰問，也是在試探鄭子輕。
    鄭子輕麵色一變，猛地盯著小淩。
    四周安靜極了，他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
    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有力。
    “算了！”小淩收回試探的目光，往門外走去，“你不是我，不是他，也不能代表世人，問你有什麼用。”
    回到自己的石屋，小淩躺在床上盯著陰冷的牆發呆。
    其實她已經有了主意，隻是這個主意很不道德。
    要她甩下一幹火教教眾自己跑掉，的確很缺德。可是李老逼得緊，這火教她又實在不想呆，明日就是繼任大典，得在這之前離開啊。
    想到這兒，她推開房門，還沒走幾步就看見巡邏的教眾經過，對著她施禮呼河清教主。
    小淩點了點頭，繼續往前走，沒幾步，又是一小隊巡邏的人，她一路走了下去，發現火教的人不是一般的多。
    水鏡小築的人很少，往往一條大道走下來見不到幾個人，然火教卻剛剛好相反，沒幾步就有三四個人對著她三呼河清教主，惱人得很！
    看來這裏還真是不能呆，李老頭倒好，把一擔子爛事全推給她，他是清閑了，卻把她這個無辜的人推到風口浪尖上。
    去她的什麼道德！
    夜色垂墜，是火教教眾守衛最為鬆懈的時候，他們也不是鐵打的，半夜三更的能不想睡覺麼？！
    小淩隨身攜帶的東西很少，稍微收拾了下便利地溜出了火教。
    牽出馬，剛要上去，卻聽後麵傳來一陣呼喚。她心裏一緊，猛一回頭，卻見是李靜。
    “李公子！”
    她已做好萬全的準備，若是李靜橫加阻攔，就把他打昏了！
    李靜跑得麵色緋紅，微微氣喘，道：“一定要離開？”
    小淩點頭。
    “爺爺會傷心的。”
    “可是他一開始就沒有問過我的意見，這隻是他的一廂情願。”小淩低下了頭，又說，“我知道這樣一聲不吭的走掉很不道德，但是我別無他法。李公子，我隻是一個外人，你們的教務我插不上手也不好插手，李老是你爺爺，我想他的用意，你應該很清楚。畢竟……你是他的孫子，哪有人不向著自己家人的呢？”
    李靜沉默了。
    小淩歎口氣，看了看漸漸發白的天空，道：“這裏隻有我和你，我就挑明了說吧。李老讓我做教主是為你在做鋪墊，反正是缺少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不如你讓我走，我現在就給你想要的東西。”
    李靜皺起了眉，問：“什麼？”
    小淩從包袱中取出一本書，說之為書其實勉強了些，應該是手抄書，她將它交給李靜。
    “火教分裂這麼多年，恐怕武功秘籍什麼的都已經失傳了，這本是我默出來的落神掌和破冰，能學到什麼程度全在你自己。”
    破緣三式是冰霜傳給她的，不可以貿然給別人，李靜是火教的人，也算半個冰霜的弟子，所以，小淩權衡再三還是給了他第一式。
    李靜如獲至寶，雙手捧著接過了這本書，一雙眼睛閃閃發亮，就像夜空中的明星一般。
    “謝謝！”
    “那……”小淩看著他，道，“我可以走了吧！”說著就翻身上馬，手起鞭落竟是連招呼也不打絕塵而去。
    “誒！”李靜麵色一變，剛想追卻已經落後太遠，追不上了。
    他捧著書，目光深邃而犀利，望著小淩遠走的方向，忽然陰邪地一笑。
    “算你走得快……”
    小淩離開了唐古拉山，一路北行，三日之後到了尨州。
    尨州，是景行曾經提起過的地方，他說尨州山清水秀，是一個隱居的好地方。
    所以，一離開火教，她馬不停蹄地去了離唐古拉山不遠的尨州。
    尨州……這是一個承載了景行美好想象的地方……
    也是承載了她美好想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