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五十一:父王是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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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闊的城門被兩名身著盔甲的守備兵緩緩拉開,隻見城門外行進一支麵蒙白紗的異域隊伍。
帶領隊伍為首的白狄國國主坐於馬背上的身姿筆直,燦黃的微卷長發披於身後,一襲素白的紗衣於輕風中微拂,
雖然此刻國主的臉被麵紗半蒙住,但透過日光細細窺探其被遮住的容貌,依舊得以瞧出此人是個相貌俊朗之人。
進城後,這支浩浩湯湯的隊伍慢行在街道上。
國主的身後側跟著的是大宋不久前派遣去白狄國傳話的使臣,隊伍的末尾處則是一群戴著頭巾的武士。
這些武士各手捧一件奇珍異寶,這些珍寶正是白狄國此次遠赴大宋而來獻進的貢品。
而當隊伍行經林府時,林文山剛好正負手站於府門前。
他與那白衣國主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隨後又將目光轉向跟在隊伍末尾處的那批武士。
這些武士皆是由閩南王事先安插進白狄國進京隊伍中的殺手,此外,除了眼前的這一批人,這幾日也已陸續有從東南一帶趕至開封的殺手在京中各個不起眼的地方暗伏下來。
麵上漸漸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此番白狄國、閩南王和他三方合作而顧震又被皇上下令禁足,林文山不相信他此次的謀劃還會不成功。
宋洵此刻正在廣華殿中與懷姬下棋,見李成福進殿傳話說白狄國國主已然進京,他不由看向懷姬一笑隨後心情愉悅地道:“很好,白狄國總算是入城了。
懷姬,隻要等朕與你父王商定下和親一事,朕便會立馬舉辦宮宴封你為妃。”
沒想到自己的父王今日便已抵達開封入城,說實話,懷姬其實從小便十分畏懼自己的父王。
因為在他的印象裏,父王雖然美貌絕倫但卻總是不苟言笑,性情孤僻,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
嘴角擠出一個笑容,懷姬朝宋洵假意感激說:“陛下對懷姬如此好,懷姬無以為報。”
“朕是喜歡你才對你好並不求你的回報。”
宋洵一雙英睿的眼眸中神色真摯,他感慨作歎,“未遇見你之前,朕一直以為自己這一生終將愛而不得,可是朕如今明白了,可能自始自終朕都是愛錯了人。
懷姬,想來這世上也隻有你能使朕開心,理解朕遷就朕。
你放心,既然你此番是遠道和親而來,肯定會在大宋受盡諸多委屈,但隻要是朕能為你爭取到的事便一定會做到。
朕便是你的依靠。”
聞言不由心中譏笑起來,懷姬沒想到一開始將他糟踐作一介替身的宋洵,現在卻會深深愛上他。
一時不知道自己是該喜還是該悲,他裝出一副深情的樣子握住宋洵的手,隨後語態懇切道:“陛下的心意,懷姬自是明白的。
想來懷姬對陛下也是如此,平日裏若是懷姬得到什麼好的,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將其與陛下分享。
看到陛下開心,懷姬便也開心。”
雖然口中說著肉麻的情話但懷姬心中其實清醒明白得很,他永遠都不會愛上宋洵,因為宋洵喜歡的不過是頂著一張神似秦清容的臉又會附和心意說話的他罷了。
“嗯,你能明白朕就好。
你父王稍後便會入宮覲見,想來你離開白狄國這麼久肯定很思念家人,不若就隨朕一起去垂拱殿先見見你父王。”
一向喜歡懷姬的懂事乖巧,方才懷姬的話又甚合他的心意,宋洵便額外給懷姬破例提議道。
“這…陛下,懷姬不急於這一時的。”
唇角的笑意染上幾分尷尬,懷姬隨即想出一個借口推拒說:“若是懷姬在場,隻怕皇上會因為顧及懷姬的麵子,不好駁回一些父王提出的過分要求。
懷姬相信陛下會妥善處理和親一事,定不會委屈懷姬。
所以見父王的話,懷姬認為還是按照規矩,等父王與陛下議事結束後,再接見父王來廣華殿說話就好。”
心知懷姬一向是最懂事不過的性子,宋洵便也沒再多做勉強又說了幾句話便擺駕前去垂拱殿。
一如白狄國使臣之前所說,待至宋洵見到白狄國的國主與其交談了片刻後,白狄國國主便提出和親全部的要求,其大致內容便是以和親為兩國交好的連結,讓白狄國自此成為大宋的附屬國。
這期間兩位一國之主相談得還算是融洽,隻是在接近尾聲之時,因為宋洵對白狄國國主用白紗蒙麵的行為感到奇怪便命說:“我們漢人素來最講求禮節二字,國主,你此番麵聖卻不肯將自己真實的麵露展現出來。
朕不由開始疑惑此舉背後的意義,還請國主能夠以誠相待。”
國主自是能聽出宋洵的言外之意,縱然他素來對自己的容貌深惡恨厭,但為了大局著想,最後還是應宋洵的要求將自己的麵紗解開。
而當麵紗從他臉上滑落的那一刹那,在場眾人都隻覺這世上再沒有人的相貌能與他媲美。
此時殿中玉樹臨風的國主,其麵貌上的每一個五官都似是被精心雕刻過,顯得他明明是一個鮮活的人卻像一尊被精心打琢過得、本應是天上才能有的雕像一般。
宋洵不由愣怔住,待至他反應過來時越發體悟到天外有天的道理。
沒想到世上還有如此貌美之人,這麼多年來他一直轉圜於這京城之中終究是坐井觀天了。
待至終於退出垂拱殿後,白狄國國主又將麵紗重新戴在臉上。他隨著太監一路前去廣華殿見懷姬,回想起眾人方才盯在他身上不肯挪開的眼神時心中不由越發覺得惡心。
待至他抵達廣華殿後,懷姬便將殿中眾人遣散又關上殿門。
可當他關好門剛轉身時,一記耳光便重重地打到他的臉頰上。
身前他的父王眼眸中流露出陰鷙的寒意,他凝視著手捂住臉頰、神色訝然的懷姬痛罵道:“林相在信中告訴我,你對這大宋的護國將軍顧震生出了好感。
畜生!
家國之仇就在眼前,你竟然還有心思想些別的雜事。我看你是活膩了!”
“父王息怒!懷姬從不敢忘記自己身上所負擔著的責任。”
懷姬嚇得渾身打顫,他跪在地上哽咽求饒道:“懷姬並非是對顧震有意,隻是懷姬覺得此人是個可造之才。若白狄國日後能將其收入麾下,那離複國必然不遠。”
“哼,你最好是沒有。”
姑且相信懷姬所說的話,國主眸中神色微暗又問道:“大宋的皇帝碰你了麼?”
作為從古至今第一個被送出國和親的男子,懷姬聽到自己的父王問出這種話,一時隻覺又委屈又恥辱。
一時哽咽得說不出話,他又不敢不回應父王,隻得跪在地上埋首點頭。
“你別怪我無情,要怪就怪你長了一副好皮囊,就如同我一樣。
你是不是覺得此刻的自己滿身背負著恥辱二字?”
國主揭開自己的麵紗,麵露一絲冷笑,“為了白狄國,你現在所經曆的又能算得了什麼呢?
告訴你一件事。
你不若現在想想看,為何白狄國屢遭異族人侵犯卻最終沒有被滅國,而隻是驅逐出境的原因。”
聞言懷姬仰首看向自己的父王姣好的容貌心下一片茫然,所以那些敵軍到底是為何不戰而退,對他們屢次手下留情呢?
“想不到麼?”國主勾起一邊唇角冷哼,語態厭惡地道:“是因為你父王的美貌絕倫啊。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絕情,隻因為你的樣貌出眾能夠拉攏大國便將你的肉身這般草率賣了出去?
其實,為了白狄國能夠存活下去出賣自己的又何止是你?”
瞳孔不由驟縮,懷姬此刻並不願相信他的父王口中所說的話。
“嗬,真是可笑,從未聽說過一個國家能夠存活在世上是用國主的貞操換來的。”
懷姬緊咬下唇,良久顫聲道:“父王,就算白狄國真的能就此複起重複輝煌,懷姬也覺得好髒。
父王,你好髒。”
“哼,你如何厭恨我我都無所謂。
但是我要告訴你,在麵對舉國上下千百雙渴求存活的眼睛在盯著你時,你無路可退隻得繼續不擇手段地走下去。”
把懷姬心如死灰的模樣看進心裏,國主負於背後的手微動,腦中閃過一絲想要撫慰懷姬的念頭但最後還是將念頭按捺回去。
他冷聲道:“此次刺殺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否則白狄國將徹底毀於一旦。”
語畢他便抬步打算離開,在行至門口處時又被懷姬叫住身。
“所以父王究竟都把自己賣到誰的床上了?
其中包不包括那個來訪得最殷勤的閩南王?父王又是賣給他多少次才讓他同意給我們出謀劃策的?”
淚水滴落在冰冷的地麵上,懷姬嗓音哽咽,“你為何要把我拉上一條和你一樣的路?
父王,我真得恨你。”
“既然已行至於此,此時便沒有再容你轉圜餘地。”
避開那些刺耳的問題並不回答,國主臉上神色淡漠,“想想你的母後和弟弟妹妹,想想白狄國的黎明百姓。
你要知道,你隻有接受肮髒的自己才能有機會解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