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十四: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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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朦,顧震抬首仰望明月坐在屋頂上喝了大半夜的酒,冷戟隻是默默地站於一側陪著直到顧震說困了要回房。昨夜顧震以為隻要自己和秦清容睡在一處就能入眠夢到顧啟南,沒想到他睡是睡著了,卻一夜無夢。
顧震翻窗而進客房,因為酒喝得急眼中景象一片暈眩,他也不點燈在暗沉的屋內摸索著躺到床上。
全憑意識地扯著床上的被褥,他閉著眼身子蜷縮在黑暗裏腦海中浮現往昔的一幕又一幕。
他回想起顧啟南逝世的噩耗剛在淮北傳開的那幾日,遠近的表親便先後如狼似虎地上門,朝他明裏暗裏地分要些田產商鋪銀錢。
而顧震唯一的態度就是緊閉大門,把眾人拒之門外。
連顧啟南和王妃的葬禮都被他延期擱置,而顧家的大門自被他關上後有一段時間就再未打開過。
彼時淮北一帶無論男女老少無不唾罵顧震是個逆子,竟然為了守住家產犯下大忌使其亡父亡母在九泉之下不得安息。
顧震輕笑就算遭眾人唾罵那又如何,於他而言聽到唾罵聲簡直是司空見慣之事。隻是他深知顧家不能至此毀在他的手上,變得分崩離析。他不僅要重振顧家輝煌,更要找出殺害父母的凶手報仇雪恨。
他就和門外那些虎視眈眈的人熬著,直待到他親眼看著顧啟南和王妃的屍身漸漸發臭遭蟲蠅啃食,從京裏傳下的聖旨才堪堪趕至淮北。而後顧震繼位淮北侯至此名正言順,無人再敢向他提及分要顧家家產,顧啟南和王妃的棺槨這才能就此入土為安。
眼角漸漸濕潤,一手修長的手指插進發間他仰躺在床無措地歎息。
四年,加上今年他已經四年未回過淮北去祭拜顧啟南。對著黑暗他雙目無神喉結滾動著輕聲哽咽歎道:“我呢,真得真得很想你們啊…”
次日,顧震帶著一路人馬快馬加鞭趕上一整日的路,在傍晚時分抵達鄂州。
鄂州城門口隻見身著一襲紅衣、墨發如瀑的華炎和一位手持長鞭、高大精壯的華服男子正直立於風中,迎著晚霞等待顧震的人馬。
顧震進入城門勒馬後,低眉看向華炎身旁的男子,那男子隨即朝顧震半跪行禮道:“百會鏢局鏢頭李真奕見過將軍。”
言畢抬首時見顧震微一頷首,李真奕和華炎二人上馬在前引路。
馬車裏秦清容和葉如安兩人撩開車窗帷簾瞧著一路景象,片刻後馬車停於一車馬如龍的繁華街道上,眾人下馬時凝望麵前的府邸門匾上題“百會鏢局”四字,秦清容不由暗暗對顧震人脈廣布的實力感到驚歎。
眾人跟著李真奕一同走進鏢局,鏢局內院空地處是群正被鏢手看著練功的布衣弟子。
李真奕行至於此便停步廊下觀望,其他人覺得有趣也好整以暇地觀賞起來。
一眾人中,葉如安看到有位弟子練功不認真心不在焉地左搖右晃著他剛想開口打趣,就聽到“啪!”的一聲有長鞭撕空劃過。
隻見李真奕手中的長鞭狠狠地抽在那名弟子的背上,其被抽中的背脊處瞬時炸開一條血痕。那弟子還沒反應過來便摔滾在地上,抬首時隻見李真奕正冷眼看著他心中又是一陣寒顫。
鏢手麵無波瀾地指了一名仆役過來把那弟子帶下去,李真奕收回了鞭轉過身繼續帶眾人往裏走。眾人身後隱約傳來悉嗦的嗚咽,這低泣聲中夾雜著被打得那名弟子疼哭的聲音,也夾雜著被當場嚇哭的聲音,隻是他們都不敢哭出聲來怕被李真奕聽見。
本來跟在身後還能說笑的葉如安等人此刻隻震驚得說不出話來,華炎看著目瞪口呆的眾人回身輕笑道:“各位大人也不用怕,我們李鏢頭雖性格火躁了點,但卻不是殘暴之輩。要知道剛才那些弟子以後都會成為常入險境的鏢手,李鏢頭現在對他們嚴苛是為了讓他們強大到以後不管遇到任何險境都能夠保住性命。”
“是啊,確實是這個道理。李鏢頭的良苦用心想來弟子們是體悟得到的。”
所受驚嚇最甚的陳林祥強裝鎮定,想來華炎已經夠神經了如今又冒出個暴戾的李鏢頭,他生怕李真奕以後會對自己有什麼意見現下連忙巴結附和道。
“啊哈哈哈,本堂主前幾日和陳大人呆在一處就說過陳大人性格討喜。”華炎朝陳林祥招著手玩味一笑道:“來來陳大人,到我這來。要知道李鏢頭之後亦會與我們一同下潭州,顧大將軍特地囑咐他和我要格外關照你,想來李鏢頭也會很喜歡陳大人的。”
“啊這…”陳林祥偷眼望向顧震,隻見顧震神色淡淡的但即使這樣他也不敢去說話招惹。
無奈隻得朝華炎擺擺手推辭拒絕,陳林祥橫肉滿麵的臉堆起苦笑,“本官走得慢就不打擾你們罷,華堂主自便就好。”
走在一旁的葉如安低頭憋笑,心中幸災樂禍隻道陳林祥往後要被兩個煞神纏著也是真夠倒黴的。
待至內院,管家便上前來吩咐丫鬟小廝帶著眾人各自前去所在院落歇息。
片刻後有小廝來傳喚說是李鏢頭請大家晚上去酒閣吃飯,而待到一行人剛要出門卻不想就在門口碰上來訪鏢局的王刺史,於是這位王刺史便被一同請去酒閣。
閣中燈火晃晃、笙歌鼎沸,小二帶眾人上二樓進入包廂關上門後眾人耳畔才得些許安靜。
一路走來,秦清容見鄂州城中邇安遠至、經濟繁華且一片清明景象,在飯桌上不由對王刺史讚賞地笑道:“王刺史,秦某見鄂州繁華不敗於開封,想來王刺史對治城之道必有一番自己的卓越見解。”
這王刺史是一副中年人的平平長相,見秦清容如此讚美他趕忙謙虛回說:“秦大人哪裏的話,這鄂州四麵水路發達又位處我朝版圖中心,常常是各地往來貿易的途徑之地。如今能有如此景象,全憑自己的地勢造化。想來下官當初能被皇上指派至此,實屬是得皇恩隆寵。”
說完,他又一一打量起眼前幾人大概分出誰是誰後,看向顧震和秦清容二人起身恭敬地敬酒,“近日,下官得知顧將軍和秦太傅前來鄂州,隻覺榮幸之至。所以剛得知消息便趕來鏢局恭迎,若是大人們在鄂州有需要幫助的地方隻管來找下官,下官懇請大人們萬望勿辭。”
秦清容聞言臉上笑意凝滯,心中警覺不由奇怪這個王刺史怎麼知道他們會來鄂州。
隻見身旁的顧震把玩著手裏的玉瓷酒杯,一雙鳳眼掃向對麵的王刺史他臉上帶著懶意洋洋的笑,淡淡地套話道:“王刺史消息倒是靈通,想必前兩日得到京城來的消息知曉我們要來鄂州受了不小的驚嚇罷?”
“是啊,當時確實是嚇了一跳…”聽顧震這麼說,他下意識就講出了口。反應過來不對立時瞳孔擴散,連忙擺手否絕道:“不不,下官可沒收到什麼京城的消息。下官是這幾日在酒樓裏碰到從蔡州來的人道聽途說得知的。傍晚又見守備兵前來報備方才猜到大概就是大人你們了。”
“哦?蔡州來的人提到我們。”顧震站起身朝那刺史揚起酒淺抿了一口後玩味一笑,“那王刺史就沒聽到他們談論最近風風火火的南禪寺走火,林相慷慨捐善款一事麼?”
此話一出,不止王刺史一臉懵,在場所除冷戟和華炎剩餘人等亦不知情不由聞言鎖眉隻道奇怪。
不過不知情也得裝知情,這刺史心虛地看向顧震點點頭,“自然是略有耳聞,林相做得好啊。”
“哼,王刺史你可真是幽默。這有什麼好得?”顧震看向已然惴惴不安的鄂州刺史聞言搖首冷嘲起林文山道:“刺史也不想想,蔡州和開封雖然離得不遠但也有一些距離。南禪寺剛走火就被有心人拿來造謠生事,說是國運不濟的凶兆。
而這等事皇上還沒得知,林相他就已然知曉並且下撥的善款也已經送至南禪寺,你猜皇上會怎麼猜想林相?”
見這鄂州刺史臉色發白說不出話,顧震邪魅的鳳眼中神色半雜試探,他繼而說:“皇上自然會問林相是不是在蔡州暗下按插過眼線。
誒,王刺史你猜林相他在蔡州有自己的耳目會不會在鄂州也有,而且說不定那人此刻就混在你的刺史府裏。”
“這…這下官又怎麼會知道。”王刺史雙腿發軟地倒在椅子上,別開臉不敢看顧震嘴裏打著含糊。
顧震看著他麵露冷笑,把手中酒杯放置在桌麵上又拿起折扇把玩落座後淡淡點頭,“嗯,想來王刺史也是不知道的。”
林文山為什麼會捐贈善款給南禪寺?
秦清容側首默默看向顧震,心中踟躕許久最後還是低聲讓顧震隨他到外麵去說話。
本來好好地吃著飯大家各聊各的,葉如安卻見秦清容獨自離席,隨後顧震也跟了出去。
半刻後,他起身也往門外走去,在不遠處隻見顧震和秦清容在廊下正說話。
“若是秦某沒有猜錯,南禪寺捐贈善款一事大概是顧大人所為罷。顧大人為什麼要這麼做?”秦清容眉下的一雙溫柔似水的桃花眼格外吸睛,隻是此刻眼神中卻夾雜著冷意看向顧震。
顧震背靠著牆麵兩手搭在腦後,他垂眼看向秦清容勾唇淡淡笑道:“如果顧某說這是為了替秦大人報仇,秦大人信麼?”
負於身後的手暗自握拳,秦清容雖聞言鎖眉但在心底他卻對這句話有幾分相信。
說實話自顧震回京後基本上秦清容每次遇難,顧震都會及時出現在秦清容的身側相助於秦清容。就算顧震是個與秦清容並不相熟的人,秦清容的心再淡漠也漸漸會被打動。
又想起前日他在顧震懷中入睡時感受到的莫名的安穩感,秦清容耳畔微紅,他並未否認顧震的話但卻正色提醒顧震,“顧大人既然已與秦某達成合作,不管怎樣,做任何事情都應該提前和秦某一起商議後再決定。”
聞言顧震看著秦清容挑眉點首,而後他並不計較甚至向眼前人服軟,說話時言語間也軟下幾分彎唇笑道:“好好好,顧某錯了。顧某答應秦大人以後再也不敢。”
這話聽得秦清容心中發麻,不由撇開臉他隻覺見到顧震這副不正經的樣子就額角作痛。
“不過有一件事顧某覺得還是要告訴秦大人比較好。”顧震說著話正色起來,一雙鳳眼看向秦清容的側顏,薄唇輕啟他沉聲道:“暗殺嚴府的那幫刺客身上中了”太攀”,隻怕是殺害你父親的那個凶手也與林文山有關。”
秦清容聽完不由瞳孔驟縮,他轉過頭不敢置信地看向顧震時的臉色霎時發白。顧震知道這件事對秦清容而言是一個極為沉重的消息。他神色認真地環抱起秦清容微顫的身子,修長皙白的手輕拍著懷裏人的背,一雙鳳眼中的神色格外陰騭,說話時卻難得語態柔和了些,
“秦大人何必擔心。要知道不管怎樣,本將軍都會讓那個老東西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