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鶴津接過助手楊澄彥遞過來的病例，放在桌子上右手壓著。
    他眼尾帶著笑卻不達眼底，溫和地詢問祁璟澤的病情。聲音低沉但溫暖。
    祁璟澤到了這一刻才突然緊張起來，之前所做的正視一切的心理建設正在一點點瓦解。
    他對心理學一無所知，他不知道自己的症狀算什麼，也不知道嚴不嚴重，更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到底有多怪異。
    眼前這個年齡相差無幾的優秀男人程式般的關懷的目光讓他自卑。
    自己的局促和卑劣在他眼中無所遁形，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兩性之間的渴望甚至成為心病讓他感到羞恥。
    他微微低下頭，雙手交叉用力絞起手指，祁璟澤不知道怎樣才能讓自己體麵一點。
    正在這時醫生卻突然起身，走到咖啡研磨機前，想要親自衝一杯手工咖啡。
    祁璟澤感到麵前的氣壓突然恢複正常，空氣也開始流通。
    那位助手也很自然地轉頭認真在看著醫生的動作，似乎他不存在一般。
    他又慢慢放鬆下來，緩緩大力呼吸了兩口空氣，讓自己鎮定下來。
    祁璟澤也側過頭望著醫生的動作，他摘下手套將濾紙折疊置入衝泡上座，執起壺慢慢用熱水畫圈澆注濾紙。
    修長的手指折起來，優雅熟練的動作像是矜高的貴族。
    穿著白大褂的身形修長，有力的骨架支撐地衣服形狀恰到好處的平整。他將所有美好都置於他的從容和場域之下。
    這是個完美的男人。
    就在一分鍾以後褚鶴津再向濾紙第二次倒水的時候，祁璟澤才回過神來轉過頭。
    奇怪的是，麵對這個男人所表現的優雅，祁璟澤竟然沒有那麼緊張了，再次嚐試著接納和正視自己。
    楊助手卻突然開始說話，聲音慵懶。
    “祁先生喜歡喝咖啡嗎？”他依舊托腮看著褚鶴津，和自己的說話像是漫不經心隨意想起。
    但是祁璟澤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思維有些遊離地望著醫生，或者縫補自己心思地過程中，他早就看過他的反應許多次了。
    “一般。相較於咖啡我更喜歡喝茶。”
    “哦，那祁先生更喜歡茶道嘍。”楊助手依舊看著褚鶴津衝咖啡，隻是直起了身子。
    祁璟澤放鬆下來，比起醫生，楊助手更像是他的同齡人。
    “不敢說喜歡，相較於褚醫生生活必需的喜歡來講，我隻是知道罷了。”
    褚鶴津回過頭，再次朝著祁璟澤笑一笑，然後執著衝好的咖啡走過來。
    他沒有再戴手套。
    “哪有什麼生活必須的喜歡，不過是權衡後的習慣罷了。”語氣是輕鬆又有一點無奈。
    他將咖啡放在桌子上，蒸騰起氤氳的熱氣，醇芳的香氣彌漫開來，苦澀而溫厚。
    “不過是祁先生選擇了茶，而我選擇了咖啡而已。”他重新坐回來“形勢所迫罷了。”
    “這麼說我喜歡茶，也可以稱之為方便的形勢所迫嘍。”祁璟澤也笑起來。
    他很少與同齡人這樣交談。
    “那是什麼樣的形勢，能讓祁先生來我這兒選擇茶呢？”褚鶴津聲音裏麵的笑意很明顯，他輕鬆地攪拌著咖啡。就像是閑談一樣。
    祁璟澤知道，這是他們很輕鬆的話題介入方式了。
    到此，他也能正視和接受自己了。
    無論是一次次鈍化痛苦，還是在複雜的現實和別人眼中稀釋那些混亂，他早就不那麼敏感了。
    他要嚐試著雲淡風輕，拋棄不堪，再找回那個幹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