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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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璟澤覺得自己病了。
心理疾病。
他瞧著鏡子裏清瘦蒼白沒有血色的自己,瞳孔黯淡沒有亮光。
他虛弱地倚在浴室的扶手上,打開花灑閉上眼,任由溫熱的水流衝刷自己。
在水滴溫柔的愛撫下,慢慢放鬆緊繃的神經和每一個毛孔。
29歲的他很累了。博士畢業三年後留在A大任教。
他教授西方文論和比較文學。
但是A大群英雲集,沒有親近的前輩教他,他自己又喜歡獨來獨往。
倔強的心性讓他獨自一人默默做科研。
欣喜的是一個人的努力也有所成就。
再申請一項創新課題,他就可以評上副教授職稱和碩士生導師了。
但在這個時候,他發現自己病了。
做他們這一行的,都很注重心理健康。
不僅是為了調節自己在重壓下的心理,更是為了科研時能夠做出正確的判斷。
他喜歡上了一個學生。
一位男同學。
當然,他並不認為喜歡同性就是心理疾病了。他認為這再正常不過了。
對於他這個煢煢孑立的孤兒來說,沒有什麼可顧忌的。
單身近三十年,他渴求有一個人陪著自己。
在新學期的第一節課上,他就注意到了那位男生。
自己的個子並不高,178的身高。再加上他的清瘦蒼白,讓自己看起來有些不成熟,不像是一位老師。
所以大三學生西方文論課上,他剛進入教室的時候,課堂並沒有因為他的出現安靜下來。
他早就已經習慣了被當作助教或者學生了。
祁璟澤站在講台上,故作沉穩,目光掃過底下還在說話的男學生。
這個年齡段的男生總是愛挑釁看起來年齡相差不大,卻比自己強的男人。
他們瞬間噤聲的模樣有點好笑。
他注意到那個不再說話,卻依舊挑眉勾著唇角,剛打完球,穿著球衣,靠在椅子上瞥著他的男生。
祁璟澤不理會他,轉過身的瞬間無奈一笑,在黑板上寫下本節課的研讀內容,打開幻燈片照常上課。
天氣很熱,他穿著白襯衫,站在講台上一個多小時,汗水早就浸濕了後背。
他照例講著柏拉圖《理想國》對文學家的不屑和學生亞裏士多德對老師觀點的反叛。
那個學生戲謔地看著他,隨即歪頭朝著身邊的同學示意看在講台上的他。
他勾著唇,直視著自己落下來的的目光。
他知道是汗水浸濕的襯衫貼在自己背上。
這個學生以為他能激怒自己。
但他們殊不知自己幼稚的行為,他見過太多次了。
他們那傻瓜無聊的心理和旺盛的精力他怎會不知道。
他回過頭在黑板上寫下板書。
再回身時,那個學生撩起球衣擦額頭上的汗,露出一小塊腹肌。
天氣真熱。
他滾動喉結,咽下一口口水。
他回到家,閉上眼在花灑下淋浴。
腦海裏都是那個學生撩起衣襟擦汗的樣子,以及他周圍蒸騰的熱氣和額頭流下來的汗水。
他很青春,是那個年齡最活潑的一類人。與他截然不同。
他想起他健碩的身體和有力的胳膊。
渴求讓他像一條擱淺的魚。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缺得久了,有點太過饑不擇食。
他太需要一個人愛他了。
就這樣一學期,那位學生還是桀驁不馴不服氣他的樣子。
而自己慢慢地早就不像第一節課那樣敢直視他的目光,並坦蕩無畏地回擊他。
他偷偷地瞥他。
一旦關於愛情,那麼他就是最忠實的臣子。
就這樣。
他病了。
這學期地西方文論課結束,他知道自己很難再遇到他。
他已經無數次做夢夢到他。
他或溫柔,或暴戾。
直到臨近期末的這兩天,他開始夢到自己作為他的囚徒被他束縛在不見天日的屋子裏。
他猛然驚醒,冷汗津津。
孤身一人的他,最害怕無知的黑暗了。
他抱緊自己的身體蜷縮起來,他害怕一個人。
但同時又在想如果是他,他會陪自己在黑暗裏嗎。
為什麼擁有他,自己就要在黑暗裏。
為什麼一定要自己是一個人,又不是一個人!
眼淚在夜晚無聲滑落,他就是一個孤獨的孩子。
他白天閱讀文獻時開始發呆,他開始想象他與自己在一起的樣子。
要得到他,不願失去他。
他寂寞了那麼久,突然有一個人闖入他的心裏,闖入他的生命。
他不要放過!
祁璟澤開始在腦海裏開始構想甚至模擬如何讓他與自己捆起來,粗暴又很溫柔得對待自己。
又粗又長的繩子他總是忍不住纏到自己手腕上,再解下來,如此反複。直到勒得青青紫紫。
或者自己無意識地一直攥著它。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辦公桌早就堆滿了一些不該出現的東西。
直到祁璟澤就在恍惚間看到學校牆上掛的“明德濟世”這四個字的時候。
他才突然回過神後知後覺羞恥地知道,自己病了。
病入膏肓。
無藥可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