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老鍾的一生第三章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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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他想改變整個機務1連
老席是1營機務1連唯一的男兵,而且老席還在整個通信2團大名鼎鼎,要在通信2團說起1營機務1連的“1號”,全通信2團人盡皆知,沒有哪一個說不知道的。拿關和平的話說就是:“老席跟我關爸爸和謝團長、彭政委他們算是同一輩人,是一個誰都惹不起的人物。”
起初鍾亞希還不信,說:“你拉倒吧,謝團長和彭處長還有你那個關爸爸,他們都是正團級幹部,歲數也大老席好多。他老席看著顯老,其實還不到40歲,就算是老兵還不是大頭兵一個,哪能很謝團長他們比呢?”
關和平卻跟鍾亞希說:“我說老席和謝團長他們算是同一輩人,並不是說老席要跟謝團長他們比職務和年齡。老席也是快40歲的人了,雖說他是一個兵,但他在整個軍區也算是一個特例,我們誰都不敢去招惹他,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老席參加過六二年對印自衛反擊戰,是戰鬥英雄,但他從來不居功自傲、倚老賣老,成天勤勤懇懇、任勞任怨。隻要見了上級領導,不管你是排長、連長還是營長,他就一句話,說他是一天也不會離開部隊,就連休假他都不願意。老席說隻要部隊各級領導不討厭他,他也絕對不會讓別人討厭自己,部隊有他一口飯吃,他就不會離開部隊、不離開西藏。我說老席跟我關爸爸和謝團長他們算是同一輩人的意思,就是老席待我們機務1連每一個女戰士都很好,好的就像是我們的親叔叔一樣,我們機務1連哪一個女孩要是有什麼思想問題和其它麻煩事情想不通了,都要去找老席吐露一番。老席呢,光聽不說一句話,但是他過後就會去幫著你去解決問題。所以,我們機務1連所有的女戰士都當把老席看做是我們的好大叔一樣。”
鍾亞希將信將疑地說:“還有這等事啊?他一個快當了20年的老兵,是不敢想象,那他得立多大的功勞啊?還有你們通信2團的領導得幫他說多少好話,才能將他一直留在部隊裏啊!”
關和平深有感觸地跟鍾亞希說:“也是這麼一回事情,老席原來跟我關爸爸他們鐵三角都在一個邊防步兵營,他原先是一個電話兵,特能吃苦,在對印自衛反擊戰哪會兒當上了營部通信班長。當時他們營攻打印度兵的一個高地,可是,就在等待上級總攻命令之前,營部通往團部的電話線被敵人炮火炸斷了。聽我關爸爸他們說印度兵打槍的靶子很準,營裏接連派出去好幾個接電話線的戰士,可是一出戰壕就都被敵人槍彈擊中,倒在了血泊之中。最後,老席毫不猶豫地衝出戰壕,在身中敵人七槍的情況下,渾身是血的老席終於奇跡般地接通了電話線。我關爸爸他們都說,老席的那個一等功是拿命換的!後來老席傷養好後回到部隊,落下了瘸腿的毛病,上級領導問他有什麼要求和需要組織上解決的事情。老席說有,領導問他是什麼?他說就一件事情,他要繼續留在部隊上保衛邊防。於是,上級考慮到他是一等功臣,就暫時沒有考慮他複員的事情。以後謝團長和彭政委調到通信2團來,想通信2團這邊條件要比邊防3團那邊好一些,老席原來又是通信兵,就把他帶到通信2團這邊來,將他安排在團部小夥房裏當炊事員。後來團裏的團長、政委都換了好幾任,誰也不好提出叫他老席複員的這個事情,他就怎麼一直在部隊裏呆了下來。聽說10年前文化大革命剛開始的時候,團裏有人提出讓老席複員的事情,他還跟人幹了一大仗呢,將最先提出叫他複員的那人搞得都不敢在團部裏呆了。那會兒彭政委還是團裏的政治處主任,就將他調到我們1營機務1連來了。”
“那老席就這麼在1營機務1連一呆又是10來年?”鍾亞希好奇心未盡,接著又問。
“那可不是嘛,以後再也沒人過問他這事了。但是,以後每到年底老兵複員的時候,老席都要緊張一陣,他就怕上級有誰再提起他複員的這個事情,不過最近聽說好像有一種可以轉自願兵的說法,要是真能這樣就好了。你在你們軍分區機關聽說過這個事情沒有?”關和平這麼問鍾亞希。
鍾亞希想了想說:“好像是有,但聽說轉自願兵的名額那是很有限的。”
關和平若有所思地說:“那這樣就行……隻要有謝團長在,哪怕我們整個通信2團就隻有1個名額,那都是老席的。”
關和平還告訴鍾亞希,老席的愛人是門巴族,人挺漂亮的,在八一鎮生產建設師毛紡廠上班,他們結婚七八年了,雖說兩人一直沒有孩子,但感情特別好。關和平在跟鍾亞希說老席和他愛人這事兒的時候,臉上透露出一種羨慕的神色,像是在祝福、又像是對自己的未來充滿向往。
鍾亞希代理2排排長,排長劉燕是重慶渠縣人,半月前回內地休假了。2排說是一個排,其實就隻有24個女戰士,3個班、每個班裏就那麼七八個丫頭片子,嚴格意義上講根本就夠不上整齊滿員的一個排,也是整個機務1連裏人數最少的一個排。
鍾亞希跟老席住一個房間之後,老席每周六下午都要請假去八一鎮他那歌門巴族老婆那裏去,到他第二天下午歸隊的時候總是樂嗬嗬的,還會給鍾亞希帶回來一些好吃的東西,比如核桃、奶渣和酥油糕點什麼的。老席還將自己和老婆的照片給他看,老席的老婆長得確漂亮,烏黑的長發齊腰間,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身材豐滿又高挑,老席跟他老婆站一起還矮一截呢。老席和鍾亞希在一起話也特別的多,他說在這個女兵連裏,平日裏就他一個男兵,總有許多不方便的地方,就連說個話都很多要忌諱的。當然,這麼些年他也習慣了,不過現在這屋子裏有了一個伴兒,總比他一個人待在這屋子裏好。老席當兵這麼些年了,依然保持著西北漢子的那種實誠與憨厚,當鍾亞希問他當了這麼久的兵了,為什麼不考慮複員的事情呢?老席起初是用懷疑的眼光看一陣子鍾亞希,然後才說:“你一個新兵蛋子不懂,不懂得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不懂得家對一個從小就沒有爹娘的孩子是多麼的重要。”
老席跟鍾亞希說,他們老家那地兒就住在靠黃河邊上,站在村頭土坡崖上就能看見那彎彎曲曲的黃河。隻是看得見黃河卻吃不上水的日子真是難受,地裏的收成全都是聽天由命。老席說他們那兒吃水都要趕著毛驢到黃河邊上馱,來來回回要走十幾裏山路,而且馱一次水回來也就那麼兩羊皮袋子水,頂多也就是一擔水五六十斤。一路上毛驢還得歇一次,賴著要再喝一次水,這一喝五六斤的水又沒了,不然這畜生它就不往村子裏走。你說連畜生都知道一回到村子裏喝水就難的地方,那就更別說人了。老席還跟鍾亞希說:“我們西北哪像你們四川那麼好啊,不是我說的,就連這西藏都抵不上。你看這西藏多好啊,哪那兒都不缺水,就更別說這米林了,要換成我們那裏的人說,這兒就是人間天堂。我跟你說一句實話吧,我打小就沒有吃過一頓飽飯,要不是當了這個兵,說不一定我早就餓死了。我當兵第二年,我們家的人都相繼死了,都是餓死的,隻剩下一個妹妹跟著我嬸子逃荒去了內蒙,14歲就嫁給了一個蒙古族牧民,算是撿了一條命。我不是怕苦、怕回去餓著沒法過了,我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我還怕什麼!我是覺得在部隊裏真好,我剛入伍那會兒就想著拚了命的好好表現,我打仗不怕死,這些都是為了一個目的,我就是不想再回到我那個吃水都困難的家鄉,我就想能長期留在部隊裏,最好也能像別人那樣也能提個幹。但是,我沒有文化,我就是立功受獎也隻能當一個戰士,當戰士就當戰士,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我家裏現在已經沒有人了,我回去幹什麼啊?這部隊就是我的家。我都想好了,有一天我們部隊真的不要我了,我也要留在西藏,我跟我老婆卓雅就在西藏過一輩子……”
鍾亞希想,老席說的也對,全都是現實在那兒擺著的,就拿自己下鄉當知青來說,自己那時還不是天天想著有那麼一天能離開農村,不再過那種麵朝黑土背朝天的日子,就更別說老席他們家鄉連吃水都難的地方了,這也難怪關和平要那麼羨慕老席和他老婆過得這樣幸福和充實。於是,他從心裏對老席有了好感,覺得老席說話誠實、實在,沒有一點遮掩自己真實想法的地方,再說人家還是部隊的功臣,也就打心眼裏更加敬重老席。
幾天前,卓瑪副指導員從營部開會回來,說在營裏又被領導很剋了一通,營裏領導批評機務1連的女兵們軍容軍紀渙散、內務衛生差、各項軍事考核成績全都上不去等等,甚至說機務1連現在要啥啥都不行!機務1連的工作也確實如此,卓瑪副指導員在營裏也沒有理由反駁,也不敢反駁,受了一肚子氣回連裏。
卓瑪副指導員組織連裏班排長骨幹開會,說到這事情非常惱火,她要求各排馬上積極行動起來,在短時間內要徹底解決營裏說到的那些問題,並且要有立竿見影的效果。鍾亞希在連裏開會的時候,看了看連部牆麵上掛的那幾麵錦旗,心裏在想按理說機務1連的通信業務水準,在整個通信2團還算是有可圈可點的地方。因為連部牆麵上掛著僅有的那幾麵錦旗,其中有全團通信業務考核總成績第三名和文化考核第二名的錦旗,甚至還有一麵榮獲大軍區通信兵部通信實戰競賽優勝獎。當然,缺的就是營裏說的那些各項軍事考核和內務衛生之類的評比獎項,好像機務1連跟這些在部隊裏最基本的要求和訓練成績從來無緣一樣,連部牆麵上就沒有一麵這方麵的榮譽錦旗。至於說連隊軍容軍紀渙散的事情,那其實就是給人的一種不好的印象和精氣神差,都說你機務1連要啥啥都不行了,你還想要上級看好你,那你就是癡人說夢話。
鍾亞希想到這裏心裏像是有了底,也像是找到了自己下一步工作努力的方向和目標,他想改變整個機務1連。他在連裏班排長骨幹開會議上沒有說什麼,心裏想自己說什麼還不如先幹,先在自己帶領的2排幹起來,弄出一點名堂來再說。
機務1連每天除了有早操外,就是各班排按照各自負責的機房和班次輪流值班,以及大門和機房崗哨的輪值。機房裏的工作和崗哨輪值安排與他鍾亞希無關,他成天有大把的時間不找一點事情來做,那不就顯得太沒勁和無聊了嘛,再說他鍾亞希也不是那樣一個閑得住的人。他就愛沒事兒找事情做,他先是自己將2排和1排營房院子裏那些坑坑窪窪地麵用鐵鍬鏟平墊平,再將院子裏那些東拉西扯晾曬衣物的鐵絲弄整齊了,又將整個2排營房門窗擦拭的幹淨透亮。最後他又深入到了2排各班房間內部,動員和要求各位小姐和丫頭片子們,按照部隊內務條令整治好各自的內務衛生。
原先那些小姐和丫頭片子們都很隨意,營房裏的內務衛生都沒有完全按照條令來弄。鍾亞希怎麼看都覺得不順眼,他去各班吵吵說:“你們自己看你們這屋子裏,這不是你們自己在家裏的閨房,這是軍營!就算是在你們自己家裏的閨房,那也太不成樣子了嘛,像你們這樣邋遢,將來有誰願意要你們呐……”
起初姑娘們跟他頂嘴,說:“這不挺好的嘛,臉盆一排,口缸一排,毛巾也掛的整整齊齊,你還要我們怎樣啊?你還別說了,隔壁機務2連和特務連的那幫小子們,哪個見了我們不流口水啊?”
鍾亞希態度很好地笑著跟姑娘們說:“那是人家不知道你們的內情,你們一個個出去倒裝得人五人六整的挺光鮮靚麗好誘人,但是人家咋個曉得你們自己營區裏弄成這樣的啊,叫我就不要你們!”
丫頭片子們一起炮轟他說:“2號,你別得了便宜不賣乖啊,小心我們一起上整治修理你哈……”
姑娘們說是這麼說,但最終還是按照鍾亞希的要求整理內務衛生,所有的物品擺放,比如:臉盆、口缸等,都必須按照統一的內務衛生標準擺放一排、整齊劃一,要用繩子拉齊檢查,弄得一絲不苟。鍾亞希還特別細心在意到姑娘們的毛巾和衣物晾曬,他規定毛巾的掛晾要統一方向,1、3、5和周日是“提高警惕”四個字向外,2、4、6是“保衛祖國”四個字向外。又比如軍裝外套的晾曬統一在營房前麵,其它內衣和那些亂七八糟的物品一律晾曬在營房後麵,並且要用白布單遮擋起來。起初姑娘們還七嘴八舌說他封建和少見多怪,關和平私下也跟他說:“女孩子們內務衛生上的事兒你管管就行了,別太那麼在意好不好?”
可他卻犯強地說:“這是軍營,軍營就得有一個軍營的樣子,內務衛生條令上可沒有分什麼男軍營和女軍營哈!再說了,你們那些個亂七八糟的東西到處亂掛,也顯得你們太不矜持了吧,有失大雅和有礙觀瞻不是?”
關和平認為他鍾亞希說的也在理,也不再好跟他去計較什麼。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