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1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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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1
    美麗的珍珠,是以痛苦在沙子外麵築起的神殿。
    它漂亮、奪目,可誰知道它經曆了怎樣的痛苦。它讓人羨慕它的美麗,卻把痛苦裹進心裏。當別人讚美它的時候,它會不會也有一種心酸難以掩藏,所以它的外形必須要用淚滴來形容。
    珍珠是用痛苦創造的奇跡,那麼,創造我們肉體的激情是什麼?又是什麼沙子包容在我們的肉體中間?
    七七會用怎樣的激情迎接楊術的到來?
    她滿心歡喜等來的人,她要用鮮花把他簇擁。那些玫瑰,代表著愛的玫瑰,她不怕手被刺紮,她要親手摘下它們,親手送給他。
    他已經到大殿了嗎?他們都在祝賀歸來吧。
    是啊,清心殿已是一片祝賀聲。
    能與鄰國百年修好,還互通商貿,楊術是功不可沒的。清心殿裏的表彰大會已經結束,狂歡的酒宴已經開始,絲竹、舞蹈、歌聲,已經不能停歇,歡樂的情緒也已無法壓抑。與眾人的歡樂心情截然不同的除了楊術外,還有盛夏帝。
    盛夏帝的心情,複雜到連他自己都無法理清。他不明白該喜還是該憂,不明白應該痛罵楊術,還是應該鼓掌祝賀。或許,他應該幸災樂禍的,他應該趁虛而入的,他應該……
    盛夏帝連喝數杯,這酒是醉人的,他從沒喝過比現在更醉人的酒了,但他卻不會因此喝醉,他是清醒的,他更多的是擔心。
    當他決定放手給七七幸福的時候,楊術卻給了七七痛苦,當他決定放棄守望的時候,楊術卻送給他意外的希望。可他清醒愛不是乘虛就能得的,特別是七七的愛,他擔心七七會徹底失望於愛,而做出消極的事來。
    他該怎麼辦?盛夏帝喝著杯中酒。他要喝這醉人的酒嗎?他要重新填滿他心中的荒蕪嗎?他要嗎?他能嗎?盛夏帝猶豫了。他端起酒杯連喝數杯,微笑地看著楊術。
    楊術看著盛夏帝的笑臉,也連喝數杯。
    他分明聽到了盛夏帝的奸笑,對,那是奸笑的聲音。說什麼恭維的話,說什麼激勵的話,說什麼祝賀的話,這分明是在諷刺他。
    楊術又連喝數杯。
    什麼酒?這酒淡而無味,比七七喝的茶還要淡,卻比那茶要苦。苦很多。
    盛夏帝不能再安心地穩坐在龍椅上了,楊術已經離開了歡騰的酒宴,他也應該去看看一切還都被蒙在鼓裏的七七,他不應該再在這裏呆著什麼也不做地浪費時間了。
    “呃,眾位辛苦了,今天是為你們準備的賀宴,各位就盡情享受吧!……朕,不勝酒力,你們也不必拘束了。”
    楊術控製不住要見到七七的強烈念頭,坐立不安地陪眾人飲下幾杯酒後,借口離開了喧鬧的清心殿。他要馬上見到七七,他要告訴七七他想念她,還要告訴七七,他愛她。真的。他沒改變對她的愛。
    酒讓楊術鎮定了,他反複思量後,痛下決心,他一定要親口告訴七七在緬邐國發生的事,他要親口告訴七七所發生的一切事情。不隱瞞,也不要別人的轉述,不要讓七七在別人的轉述中知道他的事,他要親口告訴七七所有的一切。由他自己告訴她一切。
    而欣喜若狂的七七已激動得無法控製。她也無法控製她的思念。
    她不能再等待了。
    她無法等待到宴會的結束。她可以等待一個漫長的秋季和一個漫長的冬季,卻不能等待咫尺就能看見的距離。這個距離比時間更漫長,比等待更難熬。
    望著鼓樂喧天的清心殿,七七的心已等不及了。
    她換上了宮女的衣服和軟底鞋,悄無聲息地走進了殿堂,混在隨侍的宮女堆裏的一個角落邊,四處搜尋著楊術的身影。
    如果盛夏帝派遣的暗人沒給七七開通行綠燈的話,七七也不能進入到清心殿,就隻能乖乖地在夏雨殿等待了。如果盛夏帝沒給那個暗人下令七七可以去他皇宮任何她想去的地方的話,七七也就不會聽到楊術要親口告訴她的那些事了。
    是啊,她提前聽到了楊術要親口告訴她的話。
    她都聽到了,可他們都在說些什麼?什麼少將軍是緬邐國的乘龍快婿?什麼緬邐國小公主對少將軍一見鍾情、情深意重?什麼少將軍是攜妻榮耀而歸?……
    ……雲雅公主是誰?乘龍快婿是什麼意思?楊術為何不反駁?為何隻點頭喝酒?為何?為何?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麼,她快樂所寄、靈魂所求的又是什麼呢?
    七七掉落了手中的花朵而毫無感覺,那些盛滿著她喜悅之情的花,那些包含著她所有心情的花,掉落在了地上。
    那些她精心挑選的玫瑰花,掉落在了她的腳邊。撒下一地的鮮紅在腳邊。
    玫瑰,她七七本來就不喜歡的花,被詩人學者不厭其煩地讚美著,被沒完沒了地賦予於美好的愛情上。
    它製成的點心很香很好吃,她是喜歡的,可她不喜歡被人賦予聖潔的愛情上。
    她第一次用滿心的歡喜采摘的她不喜歡的玫瑰,竟連一時的幸福都不能承載。她第一次喜歡上的玫瑰,竟不能寄托她的愛情。
    玫瑰,是陽光與雨露的殷勤,才讓你的花嬌豔的。是誰把你賦予於愛情的?又是誰的愛寄托在你身上的?
    愛,無數人在她的麵前走過,卻從來沒有人看清過她的真正麵目。愛,容忍一個個稚子在她麵前賣弄才智,也允許一個個傻瓜對她妄加評議。還有那麼多的心靈來感受她、識別她,那麼多的語言和文字來創造她、形容她,她卻隻奉行自己的規律,隻述說自己的真理。
    有誰真正了解過愛?玫瑰,它是如何詮釋愛情的?它又代表了怎樣的愛情?
    七七蹲下身,撿起腳邊可憐兮兮的玫瑰花,花瓣有點破損,顯得淒慘。如同,她的愛。如同,她的心。
    難道那些承諾都是假的?難道月夜下的誓言都是騙人的?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那麼,她七七等待的、守望的都是些什麼?她渴求的、希冀的又是什麼?她所寄的快樂在哪?她所求的靈魂又在哪?她的愛,哪去了?
    她日夜等待她的情人歸航,她等到的卻是別人的丈夫。她盼望她的愛人早點回來,而她望見的卻是已有妻子的人。
    難道這就是她快樂所寄、靈魂所求的人?難道這就是她堅持守望的幸福?
    她知道了,她都知道了,可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七七隻會傻呆呆地呆在那兒了。直到楊術離開,直到盛夏帝離開,七七都是傻呆呆地呆在原地,呆在歡笑聲最猖狂的角落裏。
    在七七的耳裏,聽不到笑聲,聽不到歌聲,聽不到任何聲音。聽不到任何聲音可她卻聞到了,聞到了海腥味,那些笑聲洋溢著大海的味道,充斥著整個殿堂。
    她聞到了,七七長長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分明聞到了腐爛的蟹貝混雜著海泥的腥味,那些人身上塗滿了海的腥味。
    她的愛人帶回了他的妻子,也把大海帶進了皇宮,帶進了七七的心裏。楊術和他們一樣,身上塗滿了海的腥味,這讓七七不舒服的味道,她不願意聞。
    七七怕聞這味道,比藥味更讓她受不了。
    她應該離開這裏的,她應該等在夏雨殿的,她應該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等著楊術來接她的。她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她不應該提早來見楊術的,她不應該帶著這些玫瑰來的。
    玫瑰不是她喜歡的花,她不應該把它們摘下來的。玫瑰是愛情之花,她應該喜歡它們的。看,報應來了吧,她應該去喜歡它們的。
    七七低頭專注著手中淒慘的玫瑰。
    盛夏帝走出清心殿還沒多遠,楊術就急匆匆地返回來了。
    楊術是去見七七的,他那種慌張的神情是為了什麼?遭七七拒絕了?那也不該是這種表情。難道……,難道七七出事了?盛夏帝心頭一驚。他跟隨楊術返回清心殿,在一個角落裏,他們看見了穿宮女服的七七,呆若木雞的七七,在角落裏持著花呆想的七七。
    楊術站著不動了,盛夏帝也緊張地凝視著七七。
    他們相見了,等了多麼漫長的日日夜夜啊。千辛萬苦等來的人,難道不應該激動得緊緊擁抱在一起嗎?難道真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嗎?難道她不能也說一句“終於到了”嗎?
    終於到了,終於見到了。
    七七無數次想象過見麵的場景,無數次設定過見麵時的心情。但沒有一次是如現在這樣的平靜。是的,在見到楊術的這一刻,在麵對著的這一刻,七七的心是平靜的。
    七七用最平靜的微笑,用最平靜的心情,迎接她想念的、等待著歸來的愛人。
    七七對楊術微笑著,緩步走到了楊術的麵前,遞上她手裏的淩亂的玫瑰,“給你,祝賀你平安歸來。”
    七七說著,向楊術展露了微笑,很認真的微笑。
    真的,她是很認真地在對他笑。
    終於,平安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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