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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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世上有時間這種東西嗎?
當我們想思考它,捉摸它的時候,它就過去了。一切都風馳電掣般地過去了。
昨天,楊術還能感覺到幸福,感到有所渴望。而今天,卻要忍受著後怕的痛苦。想起共度的悠悠幸福的日子,驀地開始了悲痛。
這種害怕七七一睡不醒的悲痛是他親手造成的,他就更加地責怪他自己,他不想勸自己,也不想聽人勸,隻想讓這種悲痛更深地在他心裏作亂。
白天,他還能凝望她毫無生氣的臉,可深夜,難熬的深夜,萬籟俱寂,隻有這揪心的悲痛回蕩著,綿綿無盡的……
曾聽人說過,靈魂無非是體力凝成的果。魂飛魄散那是因為靈魂沒了可以依附的體力。
可是,七七如死去般地躺在床上,感覺體力正在漸漸地衰退,而靈魂卻是那麼的活躍。
睡眠和死,有多少的不同呢?‘永眠’這詞的意味是什麼呢?
死者是緘默的,執拗地緘默不語。而沉睡的人,用靈魂在說話。
歲月悠悠,甜蜜的童年回憶,兩個不同的十七載的人生,所有親朋的親切容貌,如和諧的音符悠悠響起,如優美的畫卷徐徐展開。
回憶迭替著回憶,一個比一個更加美好。
愛人含情的眼睛裏滿是希望和光采。她與他的生活連接在一起的幾個甜蜜瞬間,還有他的笑聲,他的氣息,被反反複複地回閃著……
如此甜蜜。
七七腦子已漸漸恢複清明,可眼皮子卻重如千斤似的睜不開。她努力想睜開眼,後終因體虛,清明了一會後又昏昏沉睡了。
她不知道她睡了多久?她隻覺得她還沒睡夠。她才醒,可她又想睡了。七七在睡睡醒醒之間,感覺耳邊飄蕩著的聲音,都不是她所想念的,她所熟悉的那個聲音。
楊術是在生氣嗎?生氣也是應該的,親眼目睹自己未婚妻與別的男子擁吻,誰見了都受不了。隻是她現在很困很想睡覺,等睡醒了,楊術你要聽我解釋。七七覺得自己有許多話要和楊術說,而困頓卻在分分秒秒地催促著。她又無力地睡去了。你要聽我解釋,等我睡醒了。
盛夏帝不發一言地沉默著,盯著床榻上的七七沉默著。
全有與全無,永恒與流逝,都讓人猝不及防,且在不經意間存在著。這種存在很少會引起重視。也很少會去珍惜愛護自己擁有的,卻會在失去後去在意曾經擁有的,而後悔也早已壓不住心頭的恐慌。他後悔。他恐慌。
恐慌一切就這樣的流逝了,恐慌想算計想利用的,原是自己在意的。恐慌連放棄都沒時間沒機會了,恐慌不再有這種不經意的存在了。
盛夏帝看著蒼白無力地躺著的七七,沒有血色的臉證明了生命的脆弱。毫無生氣。
麵對這樣的生命,軟弱而又驕傲的感情會悄悄的離去,消失在蒼白無血色的臉上,消失在毫無生氣的生命中。
相對於生命而言,感情是可以選擇的。
選擇終止或選擇繼續。
麵對這樣的七七,盛夏帝的心徹底亂了。他想到了放棄,隻要七七能活蹦亂跳地出現在他麵前,他願意放手讓七七自由選擇。隻要七七能睜開眼睛,他再不會去索取她的感情。但,看著靜靜躺著的七七,隻要想到她為他擋在身前的那一幕,盛夏帝感覺他堅持和執著的感情得到了一點回應,他又想要不惜一切地留住七七。
放與不放。愛,把人弄得暈頭轉向,卻毫無辦法。
盛夏帝可以掌握盛夏朝的命運,卻掌握不了自己的感情,他甚至還不十分明白自己的感情。
那些日子有意無意地接近、隨意或特意的了解,是一種什麼感情?他不明白對七七的喜歡是不是愛?不知道有目的的愛是不是真愛?而現在的猶豫、焦慮和惆悵又屬於哪種感情?
盛夏帝握起七七的手將唇輕輕地印上:朕,是真的不想傷害你的。看你傷成這樣,朕也覺得是做了件有生以來最愚蠢的事。朕保證,朕以後會好好的待你,不會讓你白白受傷的。
放棄,不是件容易做得到的事。
歡樂和憂愁交集的時候,希望總會比守望更占優勢。
盛夏帝陷入哀痛和自責之中,沒有注意到七七皺了一下眉。
“胡太醫,林小姐何時會醒過來?”盛夏帝看著七七問道。
“啟稟皇上,經太醫院會診,據微臣推斷,估計林小姐應該這兩天就會清醒。”胡太醫謹慎回答。
作為盛夏帝的專用禦醫,也給麗妃和陳妃等幾個顯貴娘娘看過病,都用不著給眼前這個姑娘看病時,需要他那麼緊張地繃著心。
胡太醫是被盛夏帝的緊張情緒所感染,也緊張的連說話都畏畏縮縮小心翼翼的,沒了往日的自信和果斷。
“朕不想聽估計或應該這些字,都已經幾天了,朕要的是確切的時間。”盛夏帝說話的聲音很輕,但其中的怒氣很明顯。
“臣萬死,臣萬死……”胡太醫慌忙謝罪。
萬死?如果有萬一的話,萬萬死都不為過。盛夏帝還想怒罵幾句,這時……
這時,盛夏帝感覺七七的手動了一下,他立刻更緊地握住七七的手,緊張地屏息緊盯著七七的動態。
看她顫抖著睫毛,緩緩地打開雙眼。閉上,又打開。
“七七,七七你醒了,你能醒過來朕很開心。”盛夏帝興奮地順口呼喚著七七的名字。他真的是很興奮。
“……勞皇上,掛心了。”七七虛虛地回話。身體虛弱說話也有點喘。
“皇上,林小姐醒過來了,日後的恢複就沒多大問題,容臣告退,臣先去看一下藥煎得怎樣了。”胡太醫很感激七七能及時清醒,連煎藥這等事他都親自督辦了,這些天的苦沒白吃啊。擔驚受怕的。胡太醫趕緊趁機消失。
“下去吧。”話是對胡太醫說的,眼睛卻盯著七七,“都是朕害得你受傷,朕很內疚,如今你醒了朕真的要謝謝你。”
“皇上,請別責罰楊術,他不是有心的,是我魯莽……不自量力才擋,擋……”七七停了一會後吸口氣繼續說:“……皇上沒事,民女也放心了。”
盛夏帝的身子僵住了,想不到七七醒過來首先想到的是替楊術求情。那麼,七七為他擋在麵前挨的一拳是為了什麼?他這幾天的憂心又是為了什麼?
“皇上,林小姐的藥來了,讓奴婢先服侍林小姐喝藥吧。”雨水笑看著七七,為七七能醒過來而高興。
“讓朕來吧。”盛夏帝放下心裏那麼一點的不愉快,治病重要,等七七身子好了再說吧。
盛夏帝坐在床沿上,輕輕扶起七七,讓七七斜靠在他的懷裏。盛夏帝雙手環到七七的胸前,端起雨水遞過來的藥碗,製住七七要掙紮的身體說:“你別動,心肺都受到震動,不能太用力。”
“皇上,這怎麼行呢?讓雨水……,讓雨水來吧。”七七覺得不妥,卻又無力掙紮,人一動,心肺又疼得厲害,氣也連接不上。
盛夏帝阻止七七說話,“別說了,你就當是給朕一個贖罪的機會,你的傷都是朕造成的。”他拿起藥碗裏的湯匙,小心地一湯匙一湯匙地喂七七喝藥。
盛夏帝驚喜地發現,原來給人喂藥也是件很讓人愉快的事。好像隻有他這樣喂藥,七七的身體才會好。
盛夏帝開心了,卻苦了七七。
“皇上,還是,還是就著碗喝吧”七七苦著臉發出弱得不能再弱的抗議。
由於盛夏帝的執著,他執著於這件讓他愉快的事。七七也隻能無奈地無聲歎氣,喝了許多年的藥,最苦的就是這次了。
一小口一小口的喝,這不是折磨人麼,還不如一口氣喝下,苦也苦個痛快。林巧生病時打針吃藥甚至做化療也沒現在的這碗藥折磨人,年幼時的七七喝甜羹也沒這麼一小口一小口地喝過。
七七連剜一眼樂在其中的盛夏帝都沒力氣,隻能默默地受著,受著折磨人的苦。
而這一幕讓得到七七清醒的消息興衝衝而來的楊術看見了。
楊術不能留宿於後宮,他每次天還沒亮就進宮來,默默地看著七七,到迫不得已才回府休息。
又是一夜無眠,當他還沒躺下就得到七七清醒的消息後,趕緊進宮,讓他看到的卻是這一幕。他把七七的無力和無奈當作是對盛夏帝的溫順,盛夏帝如一般深情男子般的對待著七七更讓楊術刺心,礙眼。
從頭涼到了腳,真怕揚黃說的,七七是因為有所動心才會為盛夏帝挺身而出的。楊術沒膽再看下去了,悄悄地退出了內室。
先苦後甜,天經地義。七七受完漫長的苦後,盼著有甜品能讓她小小的幸福一下,而盛夏帝在細心地替七七擦了擦嘴角的藥汁後就沒了下文,隻是靜靜地坐在床沿上,輕輕地擁抱著七七。
後背的溫度傳達到了七七的全身,肌膚和心緒都被這不自在的熱力充斥著。對七七來說,這是另一種折磨。
“皇上,煩皇上,傳楊術進宮吧,……接,接民女回府。”七七強打精神向盛夏帝請求。她抗拒來自後背的溫度。這讓人渾身不自在的溫度,如芒刺在背。
盛夏帝沉默了。
沉默了良久,才問道:“朕,比不上楊術嗎?”
比較過嗎?愛能比較嗎?七七從沒把他們做過比較。
誰在愛,誰就不進行比較,愛情是無可比擬的。
無可比擬的是愛。
七七無聲地張張嘴,想說,又不知如何說。
“別說話,這事等身子好了再說。……如果是你的心願,朕不會阻止,先安心養傷吧。”盛夏帝安撫著七七道。現在最重要的是養身體,其他的可以慢慢再說。
福泉公公在盛夏帝耳邊低語後,又躬身悄悄退離。
盛夏帝擁著七七再次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