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從那以後，莫非森對待李斯然的態度好了許多，每次見麵都會主動打招呼，顧一清看到了以後以為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呢，問李斯然怎麼回兒事，李斯然卻什麼都不說。
    其實莫非森還是很不爽的，他每次主動打招呼，李斯然總是點點頭，一語不發，活像自己欠了他五百萬似地，怎麼會有這種人啊，悶葫蘆一個。說不定是個悶騷，每次想到這裏，莫非森就覺得神清氣爽，其實莫非森是阿Q的第N代傳人。
    校園餐廳。
    李斯然看著坐在對麵的顧一清和某女生打得火熱，選擇了低頭無視。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李斯然身邊的簡易，倒是老神在在，和他低語：“這是第幾個了？”
    “你說是今年，還是這個月？”李斯然也壓低了聲音。
    “額，就這個月好了。”簡易搖搖頭，好無奈的樣子。
    “我看到的是第四個，還有十天才到月底。”李斯然搖晃著手裏的果汁，選擇對好友的行為進行無視到底。
    “他是在刺激我們兩個孤家寡人吧？”簡易顯得非常不滿。
    “你也可以去找啊，聲明，我喜歡清心寡欲。”李斯然抿了口果汁，不是很好喝。
    “唉，李少，怎麼今天喝果汁了？走純情少男路線了？”顧一清不再和身邊的女伴親親我我。
    簡易忍不住地低笑。
    李斯然瞪了他一眼：“去你的‘純情少男’，你這種人一輩子都無法純情。”
    顧一清摟著女伴笑：“喲，我怎麼忘了，你的光輝情史。”
    簡易推推顧一清的胳膊，搖搖頭。顧一清也仿佛知道自己觸碰到了什麼不能說的東西一般，轉身和女伴繼續調情。
    李斯然沒有看他們的小動作，卻也知道他們的心思。
    “人都死了，有什麼關係？更何況，我是最無辜的吧？”
    簡易不知道說什麼，顧一清裝作沒有聽到。
    “我想起來有東西丟在了宿舍，我回去一趟。”李斯然站起身欲走。
    “你好無情。”顧一清的聲音很低很低，但是李斯然還是聽到了，他停下了腳步，也隻是幾秒的時間。
    李斯然覺得很頹廢，夏天的燥熱讓他覺得煩悶。
    剛出了餐廳就不小心撞到了人，他對著地上的人伸出手：“抱歉。”
    莫非森原來準備開罵的，可是看到對方是李斯然之後，就改口想說“你有急事？”，卻說成了：“你內急？”
    李斯然被這麼一問給弄得哭笑不得，如果是帶有諷刺性的口氣，他倒可以回敬過去，關鍵是莫非森這句話問得小心翼翼。
    “我莽撞了，抱歉，我不內急。”李斯然嘴角上揚，他很少笑，笑起來的表情變化也不是很大。
    但是，他這麼一笑，整張臉都變得生動起來。
    莫非森對於這樣的李斯然是無比陌生的，有些不知道所措。
    “我有事，先走了，再會。”李斯然轉身就走，莫非森也不知道說什麼，他猛地發現，每次都要看著李斯然的背影，真TM的窩囊。其實，這和窩囊有什麼關係啊，但莫非森就這麼覺得，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
    莫非森照著鏡子，他看著鏡子裏麵的自己：
    毫無特色的長相，被陽光曬黑的皮膚，不大不小的單眼皮眼睛，很普通的男孩子。
    穿衣也不講究，T恤往身上一套，短褲一穿，腳上一雙人字拖。
    他突然想起李斯然的穿著。
    從來沒有看過他穿短袖的衣服，即使現在這麼熱的天氣，永遠是長袖衣服，有的時候是格子的，有的時候是深色的襯衫，其實他一直很想問，夏天穿深色不怕被熱死啊？李斯然似乎從來不穿短褲，也不會穿人字拖，總是嚴嚴實實的，像個古董。
    李斯然的膚色很白，皮膚也很好，雖然眼睛和他一樣不大不小，可是卻比他深邃，他的手指修長，在左手的小拇指上麵有一個銀色的尾戒。
    莫非森猛地驚醒，自己在想些什麼事情啊，為什麼突然拿著李斯然和自己相對比啊？
    他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低下頭，將腦袋埋到裝滿冷水的臉盆裏去。
    顧一清回宿舍的時候已經是十點了。
    李斯然和簡易還沒有睡，就見到，顧一清被人架著回來了。
    顧一清喝得醉醺醺的，簡易好不容易才把他按到床上，李斯然給他蓋上一層毯子。
    顧一清像是突然清明了一般，開始盯著李斯然：“為什麼？為什麼會死？為什麼要自殺？……”說著，說著就開始哭泣，李斯然的臉色十分的難看，簡易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去休息，剩下的事情他來做。
    “你為什麼要看著他自殺也不攔著啊？”顧一清突然地站起來撲向李斯然。
    “你就那麼想他死麼？你為什麼這麼無情……”顧一清想瘋了一般，掐著李斯然的脖子，“我都願意祝福你們了，為什麼他還是死了？你就這麼狠毒？……你說啊，李斯然，說啊……”
    李斯然的臉色通紅，簡易在使勁扯著顧一清，想讓他鬆開手，可是醉酒的人的力氣是不可小覷的，李斯然痛苦地皺著眉，眼神有些迷茫。
    “李斯然，他那麼喜歡你，就算你覺得惡心，也不至於看著他死在你麵前吧？他對你和我那麼好……那麼好，從小到大沒有人對我們那麼好對吧？……那你為什麼還要看著他死……為什麼……他喜歡你有錯麼？……李斯然，你真是該死……”話到了最後越來越無力，竟然哭泣著趴在李斯然的身上睡著了。
    李斯然推開身上的顧一清，轉身跑進衛生間，對著馬桶吐了起來。
    簡易跟了進來：“斯然，你沒事兒吧？怎麼喝酒的沒吐，你倒是吐了起來。”簡易深深地歎了口氣。
    李斯然接過簡易遞過來的水杯，洗了個臉，喝了會兒水，才緩緩開口：“沒事兒，神經過敏吧。我很不喜歡酒味兒。”
    簡易看著他，神色複雜。
    李斯然苦笑：“我今天出去住了，宿舍酒味兒大，我怕我又受不了了。”
    簡易點點頭，告誡他小心安全，李斯然倒是覺得好笑，敢情簡易把他當做是女孩子了。
    宿舍是十點半的關的門，李斯然拿了外套錢包手機，就走出了宿舍樓。
    夜晚的校園安靜的不像話，這種時候，一般是沒有人的。
    在路邊的林子裏，李斯然聽到有貓咪在叫喚。
    他從外衣口袋裏拿出音樂播放器，戴上耳機，沿著路走向校門。
    離開是種解脫還是一種折磨曾經的路口有你給的溫柔我們的結果像是一種哀愁反複的向你我傾訴一種寂寞離開不是解脫是我自己的錯麵前的巷口隻有我獨自過留下的傷口讓我獨自承受
    不想你的心裏沒有我可惜你說你會忘了我
    他摩挲著自己左手的手腕，那裏留下的傷痕就像是一道永遠無法消滅的證據，那是他的罪孽。
    銀色的尾戒，已經帶了好幾年，就希望自己能夠得到救贖，可是現在看來卻像是一種無言的指證，控訴著他的年少無情，麻木不仁。
    “離開是種解脫還是一種折磨。”他輕輕地念叨著。
    “嘩——”樹林裏突然冒出一個人站在李斯然的麵前，李斯然驚得睜大了眼睛。
    莫非森也嚇了一大跳：“啊——”很沒骨氣地就叫了出來。
    李斯然捂住他的嘴，冰冷的手指附上那幹燥的唇，手上還帶著老繭。
    莫非森愣住了，他忘記了尖叫，大腦一時間空白一片。
    隻有那種冰冷，粗糙的感覺留了下來。
    悸動，他突然想到這個詞，可是越想就覺得詭異。
    自己對李斯然……悸動？
    李斯然見他不再喊叫也就鬆開了手。
    “你為什麼現在還在外麵？”李斯然的問話喚回了莫非森的注意力。
    “我在抓貓。”莫非森撓撓頭發，“你呢？”
    “我在散心。”李斯然隨口說道。
    “你有心事兒？”莫非森總是顯得不那麼聰明。
    李斯然卻覺得這個人純屬沒話找話說。
    “嗯。”李斯然應道。
    莫非森顯得有些局促：“能不能問一下？”
    “問什麼？我的心事？”李斯然覺得眼前這人真有趣，顯得傻氣十足。
    “不是，他們都說你是私生子，我想求證。”莫非森也不知道腦子是不是壞了，這種事情能問當事人麼？
    李斯然把對方當做腦殘：“我不屬於私生子吧，我的父親隻有我一個兒子，他隻是沒有和我的母親結婚而已。”
    “那還不是私生子？”今天這家夥純屬腦子壞了。
    李斯然雖然覺得他腦子不好，可是這人至少不會背後說三道四，他已經非常厭倦這種事情了。
    “我的母親難產去世了，他們永遠不可能結婚的了。”李斯然沒有顯得太過傷感，隻是淡淡地回答。
    莫非森沒想到事情會是這種情況：“啊，抱歉。”
    “沒事兒，這種事情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是不是認為我是個私生子，在家裏麵特不受待見，在外麵還要被人說三道四？”李斯然的問題很尖銳。
    莫非森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窘迫無比。
    “哈哈，”李斯然笑出聲來，“為了追女孩子言情劇看多了吧？我父親很愛我的母親，他們計劃我出生後辦婚禮的，可是隻是那麼不湊巧而已。我的家人對我很好，沒有人會不待見我，我也不會因為那些無聊的事情而傷神。”
    莫非森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小醜一樣，無所遁逃。
    “謝謝你，莫非森。”李斯然的聲音，淡淡的，就像是一陣煙，捉摸不定。
    莫非森卻感到一陣心暖，這是他第二次叫自己的名字吧？第一次是他們打架的時候。
    “你不回宿舍嗎？”莫非森心想著此刻是夜晚。他應該看不見自己的不對勁吧？
    “嗯，我要出去。”李斯然點點頭。
    “去哪兒？我陪你。”莫非森這人實在是大腦少根弦之流。
    “回家。”李斯然看著他那副無憂無慮的模樣，心裏十分羨慕。
    “額，那我就不陪了。”莫非森低下頭。
    “快回去吧，馬上就要關門了。”說完，李斯然頭也不回地繼續自己的路。
    莫非森好鬱悶，這是第幾次背影了？
    走了一段路，一隻貓咪走到一邊，李斯然走了過去，伸出手，摸摸它的腦袋。
    貓咪沒有任何反抗，似乎很喜歡李斯然。
    “你就是莫非森找的貓吧？”李斯然抱起貓咪，大無畏地走向校門，一點都沒有自己拐賣了別人的寵物的自覺。
    “爸。”李斯然推開書房的門，父親坐在書桌前看著電腦。
    “斯然，怎麼突然回家了？”李父對寶貝兒子的出現感到十分的詫異。
    “宿舍有人喝酒了，我就回來住一晚。”李斯然走到父親的身邊，懷裏還抱著一隻貓，貓的身上裹著個小毯子。
    “哪兒來的貓？”
    “同學的吧？”李斯然自己也不是很確定了，“順便帶回來了，我有點想念小寧了。”小寧是李斯然外祖父母家的貓，從小和他的關係就很好。
    李父笑笑：“下次回去看看你外公外婆吧。”
    李斯然點點頭，和父親說了晚安就準備回房睡覺。
    李夫突然喊住了他：“斯然。”
    “爸，怎麼了？”李斯然轉過身看著自己的父親。
    李父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剛才見到自己兒子的背影突然覺得難過，就不知不覺間喊了兒子的名字：“如果有什麼困難要和爸爸說。”
    李斯然點點頭：“我會的，爸爸要注意身體，早點休息。”
    李父點點頭，揮揮手，李斯然帶上了房門。
    李父覺得深深疲憊未婚妻過世十七年了，他們的孩子也已經十七歲了，李斯然自小比別的孩子聰明，家裏人一直把他當做是神童對待，十四歲就念完了高中，本該繼續上大學的，可是他卻開始學著社會青年吸煙喝酒打架和女人上床，李父對此深深無奈，無論怎麼勸，這孩子就是死性不改，十五歲的時候最疼李斯然的爺爺去世了，李斯然才逐漸收斂了些，李父想讓他十六歲的時候出國念書的，就給他找了個家教。可是，最後的最後，那個家教自殺了。從那以後，李斯然就變了個人似的，也真正的長大了，他要求報考X大，李父也沒有繼續要他出國了。
    可是，就是現在這個變得乖巧的李斯然，讓李父覺得深深疲憊，這個孩子，即使當初學壞的時候，眼神裏仍是有著奪目的神采，現在他的眼睛裏沒有了情緒，他的身上失去了少年人的特質，哪怕是輕狂、任性，這些都沒有了。李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累，未婚妻生子而亡，而自己唯一的兒子卻也不幸福。
    李斯然抱著貓咪睡到了天亮，最後是仆人敲門，他才醒了。
    一夜好眠。
    他下樓的時候，李父已經坐在餐桌邊了。
    “斯然，一會兒要去上課吧。”李父慢慢地開口。
    李斯然搖搖頭：“這一周停課了，下個星期考試。”
    李父點點頭：“好好複習。”
    李斯然應了一聲，開始吃早餐，貓咪也在享用自己的早餐。
    “斯然。”李父喊住了準備離開餐桌的兒子，“我準備讓你逐漸了解公司的事務。”
    李斯然搖了搖頭：“我不想接受爸爸的公司。”
    李父很意外：“那你以後準備做些什麼呢？”
    “我想去當動物飼養員，”李斯然淡淡地笑了，“可惜不行了呢……我也不清楚，以後再說吧，我不想進入公司是肯定的。”
    李父也沒有勉強：“隨你吧，開心就好。”
    李斯然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