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陳酒新燙喚知己 千山飛雪人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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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毫無意外的落盡清離的懷抱。
他隻覺得那雙抱著自己的手不停的顫抖,卻又死緊死緊的想捧著什麼珍寶一般。
他看見清離慌亂的翻出各種的藥丸喂給自己。
他看到他點了自己的穴道,然後不停的為自己輸進內力療傷……
他看見那雙眉目裏全是自己的,他的聲音,充斥的自己的名字……
箬離,你果然又食言了……
不過,謝謝你……
因為現在我真的無比的幸福……
我還以為我永遠都等不到與他將一切交代清楚的時候……
我以為他知道真相會消失的無影無蹤再也不回來……
我以為……那就是我們此生最後的一麵……
“清離,你莫慌,我沒事的。”苒風喘著氣安慰道,目光卻移向了符傾:“符傾,我問過你的事情,你可有答案了麼?”
符傾含淚,點了點頭。
按照苒風的安排,潛伏在內功的人已經找到了詔書所在的位置,現在拿來,果然上麵寫著符傾的名字,也指明了要後宮所有嬪妃以及清離一同殉葬
符傾淒涼的一笑,拿來一張新紙,將殉葬之事去掉,然後原封不動的話照抄了一張,隻是皇帝的名字下,清清楚楚的寫了百裏符茗四個字。
隨後,蓋上大印,將詔書一卷,放到身邊小太監手中,頭一個跪下,叩見新皇。
隨著符傾,大殿還在的人都俯下身子。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聲音蔓延而去。
而清離,麵色凝重,終是一言不發。
“清離……”苒風懇求的喊著那眉目緊縮還不言語的人,手輕輕的扯著那人的衣袖:“清離……”
沉默許久,終究緩緩將頭擺向另一邊,兩字緩緩吐出。
“平身…………”
雖然隻有兩個字,卻無疑已經確認的新皇的位置。
一夜間,江山三易其主。
這樣的話,便沒有遺憾了……
“清離,這裏血腥氣好重……你能不能……帶我……走……”苒風氣若遊絲的說。
“你的傷……”
“不打緊,走,離開這裏,好麼?”苒風懇求
“當然好”清離溫柔的道:“醉酒的屋頂如何?”
苒風點頭默許。
清離起身,抱著苒風,轉身,一步一步走出滄瀾宮。
“皇上……您……”趕來的譚隱正欲說什麼,卻被也才到不久的骨碟攔了下來。
“放心,讓他們去吧。”骨碟幾乎是嗚咽的說出一句。
清離轉過頭看著那個清麗的女子,微微點了點頭,爾後道:“一切按苒風的計劃進行,天明之時,我會回來……”
朦朧的夜晚,竟然開始稀稀疏疏的落下飄雪。
屋頂上兩人,相互依偎。
苒風伸出一隻手,蒼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接著飄落的雪花。
“那一日,似乎也是個雪天……”苒風呢喃道。
“嗯,不過,似乎哪一次相見,幾乎都是雪天……”清離收緊了幾分手臂。
“這麼算起來,你我相識,竟隻有短短數月罷了……”
“數個月,卻似乎用盡了我一生的感情……”
“清離,對不起……我知道你不想的……可是我還是逼你……”
“苒風,如果我不想做皇帝,在箬離告訴我真相的時候,我便可以離開了,可是我還是追來了,所以……”
“不,無論怎麼說,你終究是不想的……”
“沒有意義了”清離的笑容帶著幾分寵溺:“我已經是皇上了,總不能明天把詔書再重寫一遍扔給傾兒吧。”
苒風失笑,道:“符傾說不定會再寫一次詔書在還給你。”
“那我也在寫推給他……怕他不成?”
“那幹脆你們支骰子看看天意得了……哪有你們這般不負責任的皇帝。”
“你也知道我們不負責任,所以這苦差事,其實還是你適合。”
“我?”苒風抬頭看著月下沉靜的麵容,輕輕搖了搖頭:“不,我不適合……”
“不適合也要適合”清離略帶霸氣的說:“我這種半路出家的皇子做皇上,相當需要高人指點,是不是?”
苒風含笑“譚隱符諳骨碟他們會幫你的,莫魯達那邊我也打點好了,你都不用擔心的。”
清離聽罷,卻一陣沉默,半晌突然低頭,直視苒風雙眸,一字一句認真道:“我隻是想要你一個而已,事到如今,我不會讓你再離開我。”
苒風看著眼前的人,實現竟然逐漸模糊,一滴淚珠滑落……
二十多年來,無論是什麼樣的苦難,即便是麵對多少死亡,也沒有一滴眼淚落下。
今天,終究還是為你破了例。
水一般的明眸中,帶著深深笑意……
這是你第一次,麵對真實的苒風,說出心中所想。
這一天,竟然讓我等到……
“你呢?”清離含笑著,竟然如小孩子般的反問。
“重於我生命的存在。”毫不猶豫的開口。
“但是,輕於天下。”清離補上了後半句。
“我……”苒風皺眉想解釋,卻被清離溫柔的製止。
“已經夠了,如果是別的答案,便不是我傾心的莫苒風了……”
清離淺笑,誓言般的一個吻落在唇上。
溫柔輾轉,不霸道,卻訴盡深情。
苒風輕輕閉上雙眸,雙手環上清離長頸,全力回應。
“嗒”一聲。
變化,錯然不及。
“苒風,你…………”清離驚詫的看著睜開眼,身子竟然已經不能挪動半分。
“清離……”苒風的聲音帶著無盡哀傷,而麵容上,確實淚痕未幹的依稀笑容;“你,總是上當……一次兩次……多少次都是這樣……”
“苒風,你要做什麼??”心底立刻升起不想的預感,周身冰冷如之冰窟。
雖然知道你想要與百裏步天同歸於盡,然而,既然一切已經過去,為何……
“清離,我鍾情於你……”苒風的笑容多了幾分苦澀:“其實,我真的想用那個俗到不能再俗,已經被人說的一文不值的字,可是,我終究不能……在我心裏,這個字,隻有有能力付得起責任,才可以說的出口,而我,終究什麼都不能給你,終究沒有那個權利……”
“我不需要什麼別的!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思緒一震,話竟是戛然而止。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你怎麼會不知道我隻是想要這個呢?可是你卻說,我終究什麼都不能給你……
“苒風!!你……”
“清離,我要離開。”苒風垂首,低聲道:“不是不想與你一起,隻是十八年來朝堂你死我活的權力鬥爭,我真的已經累了,我真的一點也不想在插手這些事情,我真的……想過屬於莫苒風的日子,不是百裏挽楓,也不是明華王,我真的,一分一秒也不想再陵安呆下去……”眼睛抬起,蕩起幾分淺笑:“清離,你會是一個好帝王,你會帶來一個清平盛世,我會等著的……我也會等著你登基時敲響的大鍾傳遍百裏,無論在哪裏,我都會念著你……”
清離心底亂如飛絮,他隱約的感覺到什麼,他總覺得苒風是要離開了,可是又……
一團亂,不知如何開口,最終,卻是一句“何時,何日,是歸期?”
歸期?
苒風淺笑:“那就十年吧,十年後,初見之地。”
言罷,起身,決然的輕輕掠下屋頂……
清離,到了最後,我還是騙了你……
我知道我說的拙劣,可是這次卻是我真正的希望你不要那麼聰明的識破……
清離,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個背影……
少時的顛沛流離,本身就已經落下了病根,後來的十八年,身在江湖的苒風雖然武藝高強,卻終究不能成為絕世,多少會有意外之傷,而身為明華王,則更加險惡,對付那些暗藏的危機,哪一次也是險象環生,即便是朝堂之中的百裏挽楓,也為了勾心鬥角費盡心神。這些年,我早已身心俱疲,心力交瘁,隻是憑著一口氣勉強壓製而已。
而且自從那次五陵驚變,你我撞破身份那日我突然吐血,便已經察覺自己時日無多……
後來在瑤琦,一路陷阱追殺,傷口幾乎沒有處理又直接逼宮。
還有胸口那一劍,終究也是不輕。
可是即便如此我也不會就這麼離開你,苒風一生,最留戀最開心最痛苦最刻骨銘心的日子,都與你有關。即便隻是幾年,幾個月,我也會陪著你……可是……我中了碎骨散……
我早就聽過碎骨大名,曾尋遍醫書想尋找解救方法,然而最終結論與聽說的一樣----------天下奇毒,唯獨碎骨碎心無解。
清離,中了碎骨的人僅僅七日性命,全身所有的骨頭會在七日裏一點一點碎盡,當然僅僅碎盡骨頭是不會死的,因為你隻能在無邊的疼痛中等待積存在骨頭中的劇毒一點一點流變全身,然後一點一點消磨掉人的生氣。
我不想你看到我那麼狼狽的樣子……
我也不覺得我真的能捱過這樣的毒藥……
我更沒想到到了最後,我竟如女人一般,不想你看到失去風華的自己……
清離,我必須要離開你……
而你,一定會帶來一個真正的,清平盛世。
==========我是把自己也快虐死的分割線============
黎明之時,清離脫身沉重步子返回滄瀾宮。
眼前的滄瀾宮,金碧輝煌,流光溢彩,根本看不出幾個時辰前這裏還是鮮血淋漓滿目狼藉。
權利之下,果然都是千百屍骨的堆積。
苒風,你把什麼都安排好了,留一個幹幹淨淨的位子給我,卻就這麼,一走了之了……
“苒風呢??”骨蝶看到回來的清離,心急之下問道。
“他走了”清離沒有停住腳步,聲音,卻無盡悲涼。
“走了??”骨碟衝上前去,一把拉過清離,抓起領子便是大聲嗬斥:“他那麼重的傷!!你居然讓他走了??你為什麼不挽留,為什麼不帶他回來!!你不知道他…………他……”
“那是他的選擇……”清離偏過了頭:“你覺得他決定的事情,我真的可以改變麼?而且,國不可一日無君,事到如今,我也不僅僅有他,還有一個天下,我還要帶給他一個清平盛世。”
“你…………”骨碟淚眼婆娑,終究狠狠一推,跑了出去。
清離機械般的回過身子。
“譚隱”
“臣在。”譚隱恭敬走上前來,屈膝跪下。
清離輕輕歎了口氣。
“將登基的那些事情,跟我說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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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鏡月湖畔。
前幾日依稀的雪還沒化透,四周的枝椏還有素白點綴,千裏鏡月一如往日的倒影著夕陽的餘輝,絢麗的層雲。
湖上,遠遠飄著一葉小舟,極致淡雅的清商一曲,婉轉流瀉宛若仙音。
骨碟牽著馬走到湖邊,終究是歎了一口氣。
果然,還是在這裏……
提氣,點著湖麵而去,不多時,便站定在那小舟之上。
掀起簾子,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那如水淡雅的麵容。
長發隨著風而稍稍擺動,指尖嫻熟的跳躍著,一串串商音流瀉。
“你終究還是找來了。”苒風無奈的歎了口氣,手上卻依舊沒有停歇。
“清離不來,自然是我來!苒風,跟我走。”骨蝶毫無餘地堅決的說。
“骨碟,我已經中碎骨,此毒無藥可解,我沒有幾日性命了。”雲淡風清,似乎事不關己。
“什麼!?”骨蝶身子一震。
“你知道的,是貨真價實的碎骨,無藥可解。”苒風不緊不慢,指下錦瑟無端。
骨蝶狠狠握緊雙手,許久,方搖頭道:“不!天下事物相生相克,你不要放棄,你跟我一氣去漠北,我帶你找我師傅……她……”
“沒用的……”苒風目色入水:“其實你自己也知道,不是麼……”
“可是你也不能就這麼……”骨碟淒離的垂首。
然而這一低頭,竟發現腳下然覺得腳下流水肆意,竟然不知何時小舟裏浸了水!
心中大驚。
“苒風,這船會沉!!你快跟我走!!”骨蝶焦急。
然而眼前的人,依舊自若。
“是啊,我知道的。”苒風說的雲淡風清:“因為,船,是我鑿的。”
“你!???”骨碟一震:“你什麼時候如此懦弱竟要自己尋死????”
不再多說,身手要拉,卻被苒風一個弦音震的後退一步。
“骨蝶,雖然我大限將至,不過功力比你強還是比你強,你奈何不了我的。”
“苒風,你為什麼……為什麼??”骨碟痛苦的問道。
“為什麼?”苒風笑了:“因為我怕,我怕那麼淒慘絕倫死的難看,所以我寧可死的風雅,不玷汙了我的那些名號。”
骨蝶一怔。
“怎麼,是不是覺得有幾分清離的口氣?”
骨碟方反應過來,含淚搖了搖頭,卻又繼而點了點頭。
“骨碟,”目光,移向窗外:“這裏,是我跟清離第一次相見的地方,所以,我想最後的時間,好好的想想我們的初見,我們的一切一切,所以,就當我最後的請求,把最後的時間,留給我和他吧。”
抬首,不待骨蝶反應,展顏一笑,長袖一舞,內力而至,身子便直接被震飛出去。
夕陽餘輝浸染,江上清波蕩漾。
指端,依舊跳躍成亙古的音律。
清離,那日你我鏡月湖畔驚鴻相見,一個輕狂,一個驕傲,卻陰差陽錯的走了那麼多直到今日。
之前我曾想過來生的事情,我曾疑問過既然生之為人這麼痛苦為何人還是要一世一世的輪回,一次一次的痛苦,現在,我終究是有些明白了。
因為,有在意的人在。
所以即使是痛苦,也無悔。
我不會在想如果我沒遇見你會怎樣,因為我真不曾後悔。
水已經漫過膝蓋,一股涼意傳來。
彼岸花開落滿衣,忘川倒影清風離,望鄉佇望前塵事,幾番清平,幾番旖旎。
此番,我也不負人世一回。
弦音開始開始因為水而尖利,模糊,最終,消失不見。
此時的骨蝶,湖邊獨立,手中,是苒風一同隨著內力送出的布帛。
打開一開,竟是托付代為轉交盈燃的用血書寫的詞曲。
而湖麵,小舟之頂終於沒入湖底,沒了聲息。
就在此時,突然,洪亮的鍾聲響徹大地,隱隱歡呼聲從遠方傳來。
有人高喊著:“新皇登基!天佑百裏!”
身邊,都是呼喊的人。
然而一切的嘈雜,都抵擋不了心裏的沉寂與悲痛。
骨碟兩行清淚落下,眼睛望向那已經平靜的湖麵。
“苒風,你,聽到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