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玉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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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嫂將藥慢慢的熬,仔細的扇著火,時不時的揭開鍋看看,是否藥湯已熬成膠糊狀,先生吩咐的絲毫不敢差半分,待到藥熬好時,已是過去快一個時辰了,鄭嫂將稠糊糊的藥汁倒出,用幹淨的調羹細細的攪拌,待攪勻了,藥渣已沉底(莫不是古人也懂得離心力的作用,嗬嗬)。取出那白玉盅,將銀針在火上微微掠過,咬了咬牙,對準雪兒的食指刺了過去,銀針拔出來時竟未帶半滴血,鄭嫂隻好又眯了眼恨了恨心,使勁擠了一下雪兒細小的手指,哇的一聲,雪兒哭了出來,一滴血珠,搖搖晃晃的滴落在玉盅內,頓時鋪展成薄薄的一層,“雪兒乖,不哭了哦。”鄭嫂一邊哄著孩子一邊盛了一勺先前煮好的藥汁放於玉盅內,此時藥汁還是熱的,突遇冰冷的玉盅,竟收縮了起來,鄭嫂輕輕的蓋上玉盅,緩緩的晃動著,半盞茶的功夫,打開蓋子一看,那藥汁已然縮成一個藥丸,原先鋪與盅底的血引,也隨著晃動附於這藥丸之上,薄薄的裹了一層。鄭嫂滿意的看著手中的藥,估摸了時間,天色要暗下來了,此時讓生哥去年家最好,天暗也可遮著身份,回來時也剛好可趕得上關城門的時辰,不會有什麼麻煩。雪兒此時已經不哭了,竟又睡著了,許是小孩子原本發育不完全,紮下手指也不怎麼疼,鄭嫂仔細看了看雪兒的手指,沒有傷疤,似乎連剛才紮的哪裏都找不到了。鄭嫂長出一口氣,這才放心。
喊了生哥來,將玉盅包上交與他,吩咐他務必在少爺服下後將這玉盅帶回來。生哥認真的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一路上都很順利,有人問起,他便說是去城裏打酒,也沒人懷疑,都知這生哥和他的表侄甚是愛喝酒,幾乎天天都要喝上幾盅。不一會,就進城了,生哥定了定神,許多年沒有去過年府了,有些懷念,也有些緊張。放慢了腳步,留心看了周圍的人,確定沒有什麼可疑的才轉身,穿巷,拐彎……不一會就到了年府的偏門,“篤、篤、篤篤”四聲敲過去,這是年府家奴敲門的暗號,是這個聲音必定是自家人,開門即可,若非這個聲音,家奴自會暗中觀察,牆邊是一眼水道,原本是下雨的時候連著房頂疏水用的,那水道出口旁邊豎立鑲著一塊小小的銅鏡,凸麵的銅鏡,通過它便可看到門口十步以內的情況,古人自是聰明,想想現在汽車上的後視鏡用的也就是這個原理。
“吱呀~”開門的是一個丫頭,看見生哥嘴張的老大,生哥恐她情急之下喊出來,連忙用手將她嘴堵上,吩咐她關門。那丫頭會意的點點頭,關上了門。原本老爺吩咐過的,說這幾日會有人來偏門尋他,叫這邊的丫頭夥計好好候著,及時通報,未曾想竟是生哥來了,幾年前離府至今未歸的生哥。“可嚇到你了?”生哥笑著問那丫頭。“我們都以為你死了”“嗬,沒有,我命大著呢,可是老爺吩咐你在這候著?”那丫頭笑笑點了點頭說“你去後麵園子等罷,老爺說來人都引到那裏,你認路我自然也不用引你了,我這就去喊老爺”“去吧。”那小丫頭跑著離開了。生哥定了定神,轉身看了看周圍,許是怕再有眼線吧,見沒有異動,就轉身穿過回廊,向府邸深處走去……
“老爺,偏門來人了”那丫頭跑著到了前廳,看看沒有外人,隻是老爺與夫人坐著乘涼便直接說了出來。年王爺聽了此話,唰的站了起來,年夫人立刻問那丫頭,“可被外人看到了?”“沒有沒有,夫人放心,來的是生哥。”“哦?”年王爺疑惑了一下,拔腿就走,年夫人喚了那個丫頭也跟在後麵急急的走著。
轉眼到了年史彥住的園子,雖然已經知道來的人是生哥,但年王爺還是怔了一下,許是墨先生找到藥方了,心下不禁有些激動。聽到腳步聲,生哥也迎了上來“老爺、夫人可安好?”“好好,怎麼會是你,可是為藥而來?”年夫人有些沉不住氣了,彥兒在床上已近四年,意識昏迷,時常說胡話,叫她這個做娘的心都要碎了。“夫人放心,我自是為藥而來,隻是你們不必問我藥從何來,我當是來報恩的。”年王爺點了點頭,心下想還用問麼,自是墨先生,除了他還有誰能救彥兒一命,隻是可憐我那剛出生的女兒,現在不知被墨先生送與何處……生哥取出玉盅交與剛才那丫頭“將藥丸取出隻需少爺含著即可,它自行會化,不可用手或者絹子,用針最好,明白?”“明白了”“去吧,少爺服下後將玉盅還我。”年王爺沒有說話,那個玉盅他認得,那是當年墨先生囑咐讓放進女兒錦被內的,原來是用來盛藥的。年夫人隨丫頭一道進去看少爺用藥。年王爺踱了踱步子,問向生哥“鄭家人可好?”“好,王爺放心,鄭夫人是明事理的,這麼多年一直對您的恩情念念不忘。”“那日是她發現彥兒的,我知道,隻是不便出麵,便隻帶了彥兒回來。你回去告訴她,鄭啟光是我自領軍開始便伴我左右的舊部,經曆過生死,感情遠非一般主仆所能及,隻有他們安生養命,才不負我當日相救,萬不可持報仇之心。”“是,小的會轉達到的。鄭夫人那邊都很安好,隻是鄭炳……”“哦?難道他有異動?”年王爺警覺了起來。“那倒沒有,隻是鄭炳那孩子心高氣傲,現在他還念及母親,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但這些年來,每每酒醉之後,那悲憤的神情卻是讓人心下不安的,唯恐他日他的情緒無法控製,做出什麼……”“他不安?他不安倒是怪我了?哼!”年王爺打斷生哥的話,拂袖而立。“老爺別動氣,他不敢有這個心,您放心吧,我在他們身邊自會多留意的,您當年不讓我回來不也是因為這個嗎?”王爺沒有再接話,當年看這個鄭炳就是個不安分的人,自恃鄭家武藝高妙,不甘心淪為鄉野村夫,隻好給生哥傳話叫他看住鄭炳,免得他惹出什麼岔子。
此時,年夫人和丫頭已從年史彥的房裏出來,年夫人還在擦淚,每每去看彥兒,她總要哭,忍也忍不住。將玉盅交還與生哥,年夫人就在丫頭的陪同下回房了。“老爺可還有吩咐?”“無它,你來去要小心,我會每日派人在這裏等你,剛才那丫頭是夫人體己的,你以後將藥直接給與她即可,我也不便每次都過來看……”“是,小的記下了。告退。”“去吧……”年王爺在園子裏站了站,輕歎一聲,進了年史彥的房間。彥兒在床上靜靜的躺著,沒有一絲表情,如睡著了一般。年王爺輕輕的撥弄了兒子的頭發,看到兒子胸前掛著的小玉瓶,喃喃的說“兒啊,你有救了,真的有救了。”那個玉瓶與雪筱陌脖子上掛的一樣,通體翠綠,發著幽幽的灰色光芒,因為裏麵的液體是紅色的,那是血,是年夫人誕下雪兒時的臍血。
那日分娩,墨先生交與穩婆兩個一樣的玉瓶,乍看沒有特別之處,握著才發覺冰冷十足,雖說玉本身性寒,但是這麼個小物件握在手裏也早就應該暖了,而這個玉瓶卻依然冰冷。裝了臍血進去以後,墨先生拿出塞子密實的封了口,將裏麵的空氣生生的擠了出來。穿上紅線,交與奶娘,又對年王爺說,“此物需日夜佩戴,不可擅自摘下。”年王爺逐讓奶娘給彥兒帶上,又依先生所說將另一個放於女兒的繈褓中。決定將女兒托給先生的那晚,想起墨先生說要留件世上僅有的物件,想來想去,隻有先前皇上賞下的玉佩合適,那玉佩原本是一對,封王的時候,皇上念及兄弟之情,賜予他,寓意兄弟不分離,國家享安康。而在年王爺看來,那不過是招攬糊弄的手段罷了,他獨自坐朝,卻將從小一起長大的自己封到這遠離京城,南蠻橫亂的南土之上,當真是不怕他年仲譽通了蠻子起兵反了他。年仲譽雖然有氣,但念及是骨肉兄弟也生生是接受了,加之,南藩叛賊也確是一群不入流的角色,與之聯手豈不是壞了年仲譽的名聲,也就隱忍了,這一忍竟是這麼些年。每每皇上下令讓他平定南藩叛亂,他都隻做表麵功夫,孰知若真將南藩平了,是不是他這個王爺也當到頭了,對皇上沒有一點作用了反找殺身之禍。現在南藩伺機對中原虎視眈眈,皇上自不會奈他何,畢竟江山還要他來保。
想到這裏,年王爺苦笑了一下,低頭喃喃的對彥兒說“若是醒了,爹定不送你入朝為官……何苦折磨自己呢,田園,山穀,溪流,享天倫之樂,伴心愛之人,終老一生,豈不好嗎……”
床上的年史彥一點反應都沒有,年王爺的淚啪嗒一聲滴在他臉上,他也未曾皺下眉,年王爺歎了口氣,當真沒有意識了麼……起身出了房間。就在他關門的那一瞬間,床上的年史彥喉結輕動,竟將化在嘴裏的藥汁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