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繈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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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天一聲炸雷……
不知道緣何今晚的雨下得死氣沉沉卻偏要一直雷電交加,幽暗的燭光搖曳在漆黑一片的荒廟中,一中年男子麵色凝重的望著院門外的山路,身後,一位衣著雍雅不俗的婦人嚶嚶的哭著,淚水滴落在懷中那個用紅色錦緞包裹的繈褓上……
男子沒有去看她,隻是望著那山路,“該來了吧,那一年也是這樣的雨夜。”婦人沒有理會男子的話,隻是自顧自的哭著。
燭光晃的整個荒廟似乎都有點淒寒了,終見雨中慢慢走來一個身影,不抬頭,卻是步伐篤定的走向這個亮著燭光的廟院。
摘掉蓑衣鬥笠,一身粗布衣服與麵前二位錦衣華服的人對著,無言,看了一眼那個繈褓中似乎被雷驚著了的嬰兒。她全無睡意的看著那個燭光一點一點的搖曳斑駁,引得這個孩子目光追隨……看了許久,“王爺已經想好了嗎?”幹澀的聲音並沒有因著外麵的大雨濕潤半分。
“沒有轉圜的可能了嗎?”那個中年男子弱弱的問著,還是沒有回頭。婦人哭聲更大了。
“先前該說的話,能說的話我都已告知王爺,決定您來下,我雖不能參透世間輪回,但是命理還是看得出幾分的,也知王爺與夫人不舍,但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今日若能舍下,他日必有機緣”
中年男子不再說話,轉頭靜靜的盯著那孩子,兀自的揮揮手,“帶走吧,我即約你來便是信於你的,那年沒有聽你的勸已經讓我悔恨不已了,如今若再一意孤行……”悲戚的轉頭不再看那孩子,從嗓子裏擠出幾個冷若寒冰的字“隻怕……他日,真的孤老而終了。”
那個婦人黯然將手中的繈褓交與來人,哭訴“我真是不舍,為何我兒都要如此命苦……老爺,我們何苦生養了他們啊……”
“夫人珍重身子,事先我交代的物件可曾一一放入這錦緞內?”
“都按先生所說,分毫不差”婦人抹淚點頭。
“王爺與夫人請放心,這孩子命中自是如此,你們也不必過於哀傷,今日一別與他日相會應當都是喜事才是,我先行別過二位了……”來人抱著孩子用蓑衣仔細的遮好,帶上鬥笠走出廟院,夾著雷電離開了……
半晌,廟裏的人才回過神,中年男子攙扶起婦人“夫人,我們也回吧。”
雨沒有半點停歇的意思,隨著廟堂裏燭光逝去,一切又恢複了平靜,似乎什麼都不曾發生過……雷不再哄響了,電也沒有再劃破夜空,隻有雨,靜靜的下著,冰冷一點點滲透著,要入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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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我……”婦人在回府以後便一直這麼欲言又止的,而老爺似乎也不在意她到底想說什麼,抑或,明知道她要說什麼才不去問,許久,下了好大的決心,“夫人,我知你也必定如我一樣是信任墨先生的,既然先生囑咐了要留東西給女兒自是為了日後相認,既然命中注定她不應該在我們撫育下長大成人,我們自當她是貪玩跑出去罷了,有別人替我們辛勞代養,我們自樂的清閑,何苦這樣惦念,毀了身子,我們已經失去了半個兒子,不能再為著自己,將女兒的命也搭上。”說完這一席話,竟也有絲絲淚痕劃過……
“老爺,我明白,我都明白,我隻是……隻是擔心她,怕她受苦,我當然想她好好的,我可不想讓她像彥兒一般……”婦人此時已走到老爺身邊,泣不成聲。
“彥兒,是爹娘沒有幫你把握好命運啊,休要怪爹啊……”
“老爺……”
不知何時雨竟停了,夜還是那麼平靜,隻是被雨水衝刷的整個年府似乎都有絲絲涼意……
在府邸最後麵一處是個獨自的園子,裏麵隻有一間房,在那個房子裏,住的是年家的大少爺,年史彥,今年7歲,四年前失蹤,在離城不遠的山中穀底尋到時就已意識全無,四年來,訪醫無數,卻都未果。現在說來,還真應了當年墨先生的話……
墨先生是年王爺一位很神秘的朋友,說他神秘,倒不是因為他與年王爺交往保密,相反,世上盡人皆知,商陽王年仲譽有一位精通命理,參透乾坤的摯友;墨先生的神秘在於多年隱沒於江湖,來去一人,隻在危難時出麵道破天機解天下之難,當今聖上多次尋訪,想要其指點若幹,無奈也尋他不得。那日,久遊回年府第一次見到年王爺不到三歲的兒子,當即失色,問其生辰,麵有隱憂,年王爺自是知道墨先生向來不會做無把握之事,便將兒子交與奶娘,攜夫人靜然望著墨先生,半晌,墨先生終於開口說道“此子生辰之日衝了年家的脈象,以後萬萬不得大肆慶生辰”年夫人忙應了“好好,不慶,就隻囑咐給備下長壽麵罷了”。墨先生沒有點頭,麵上憂色也不減半分,繼續道“我與王爺不是幾日交情,我就直說,還請王爺夫人謹記切不可講與他人”驚訝之餘,年老爺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忙點頭,墨先生繼續說道“在他5歲前切不可讓其臨與池塘、靜湖,沐浴時也不可浴湯浸泡,多加留意,恐溺水,不要與名字裏有水字的人接觸……”
然,世事難料,彥兒三歲多那年,府裏藏酒的老奴家中七口皆因瘟疫赴了黃泉,隻留下個八歲外孫女,喚悅兒,年夫人看著可憐就留她在府上,那妮子年齡雖小卻伶俐懂事,加之身世慘淡,府裏上上下下對她都可親可憐,她也漸漸與主子熟絡了起來,常陪著年史彥玩,彥兒也真是喜歡,每日都喊著悅姐姐,悅姐姐……出事那天,府裏來了客,是京城的人,年王爺遠距京城,來往的人並不多,那日便是朝中深交千其遠,府裏多年未曾那麼熱鬧,大家似乎都忽略了小少爺,等到悅兒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來,撲通跪在王爺夫人麵前,所有人都愣了。“悅兒該死,少爺不見了”悅兒那伴著哭聲的呼喊猶如晴天霹靂,炸在年府上空,慌亂,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是慌亂,王爺急急的派了人去找,夫人心急之下竟暈倒了,奶娘不住的磕頭,悅兒嚇得隻剩下哭……待找到,已是傍晚,彥兒已是百呼不應了……
這才想起來問緣由,隻聽的悅兒邊哭邊說“小少爺原本在庭前玩耍,看大門敞開,頓時好奇,拽了我就往外跑,我回頭想喊人,卻不見一個人看著我們,想想自己也出門給姥爺抓過藥,城裏路是認得的,就隨了他一起出去,哪成想,跑了幾條街,原本抓著少爺的手竟空了,再一看,少爺不見了……”大家都驚於一個八歲女孩竟能如此詳盡說出事情原委,分毫不差,此時,年夫人突然清醒,抓著悅兒的手“你叫什麼?!”悅兒一驚“夫人,奴婢是悅兒啊”,“不,叫什麼?!姓什麼??”“江悅兒”一個怯怯的很小的聲音回蕩在年府上空。此時年老爺與夫人皆是麵如土色,這一年多來,聽了墨先生的話,天天仔細,處處留意,卻不曾想毀在這妮子身上,當初怎麼大意了,原想酒窖的老奴是姓張的,卻忘了這是外孫女,她竟姓江,年夫人又一次暈倒在庭上,“江悅兒,隨你姥爺回老家去吧……”年老爺擺一擺手“散了吧,都散了吧……這就是命,是命啊……”
終究沒沒有躲過,終究是自己大意了,怨不得別人啊,怨不得……年仲譽滿心悲慟,才三歲多的兒子啊,就這樣毫無意識了,往日的歡笑,哭喊,牙牙學語都將定格在今天,塵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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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先生趕到的時候,已然無可奈何,隻是幽幽的說了句,“老爺夫人切不可絕望,隻有血親才能複其意識,但非您二位所能及。”“先生可是讓我們再生一個兒子?”“不,要生個女兒”“……”
隻是這子嗣一事又是急不來的,越有心落成偏偏又空盼無望,這一拖便是三年,直到去年才又懷了孩子,夫妻倆日夜祈禱,果真誕下女嬰一名,幾日後,墨先生聞訊趕來,避開眾人後,正色道“此女他日必能救少爺一命,也護及全家周全,隻是命中貴不可言,怕是會給老爺、夫人招來滅頂之災”年夫人一聽當即哭了,年王爺也愣愣的說“那先生的意思是我們將她寄養在別處可好?”“要隨她生死,棄之不管能做到嗎?”“……”“若蒙王爺信任,就交與我吧,命中自貴,想必自能安好……”“那萬一有不測呢?”年夫人急急問了出來,“決不可發生,天機不可泄露,我能說的隻有這麼多,若是王爺、夫人想留下她,恐怕,未到救少爺時,年家已然遭災了……”墨先生與王爺之交深厚如己,雖說話說得不中聽,但王爺麵上毫無怒色、隻是愣愣的說“容我想想,容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