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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世皇朝,大唐。
    初秋時節,乍寒還暖時候。今年的秋天與以往極為不同。昨夜淒風苦雨,今日偏生又陽光暖照。誰人不大歎“怪哉,怪哉”?
    整個都朝長安皆浸淫在一片喜慶的氣氛中。大街小巷處處可見張燈結彩,熱鬧程度足以媲美洛陽花會。
    原來,今日乃當朝前宰相上官豪之子——吏部尚書上官焰與其救命恩人杜淩雁的大婚之日。
    上官焰早已宣布全城同慶,包攬下所有大大小小的酒樓茶館,宴擺全城。
    無須奔相走告,所有民眾早已成群湧向城內各大酒樓。自一大清早起,前來賀喜的同僚富商更是絡繹不絕到快踏平尚書府門檻。
    一場婚禮,興師動眾,驚動全城。
    吏部尚書,正三品的官階,全權掌管著官吏任免、考核、升降等重要事宜。身為前宰相之子,又深得當今聖上賞識信任,一時間可謂數人之下,眾人之上。可雖位居要職,每月薪俸也頗為可觀,在如此盛大的婚宴前卻顯得杯水車薪。又豈有能力負擔得起如此龐大的婚宴費用?
    莫非,大夥兒所說的為官清廉都是誤傳?事實上他亦隻不過是一個利用職權之便收受賄賂的無恥之徒。
    錯了,上官焰可不僅僅隻是一介朝野官員而已。
    一切都得追溯到其父輩那一代,上官家從那時開始便瞄準機會,嚐試著涉足商業。顯赫的家世,龐大的人脈,可想而知,生意一日比一日做得大。不出數年,上官家便早已穩穩地立足於商場。
    如今上官豪早已於數年前辭官,偕同愛妻雲遊四海,一切事宜都交由兒子全權掌管。
    作為都朝長安一介富商,富可敵國暫且談不上,可若說成經濟實力雄厚倒也未嚐不可,光是每年向朝廷繳納的稅金就已高得令人咂舌。
    再加上其英挺的外貌,正直的為人,長安城內外不知有多少雲英未嫁的姑娘芳心暗許。
    今日,乃其大婚之日,亦是城內姑娘們心碎之時。
    纖纖新月掛黃昏,按照習俗,婚禮在黃昏舉行。
    新郎盛裝,催妝,照轎,撒穀豆,新娘下轎。所有拜堂前的禮節早在新月鉤掛前完成。
    廳堂裏,處處點著燈,照得昏暗的空間裏明如白晝。
    花釵青質連裳,青衣革帶韈履。新人各執紅綢牽巾的一端進入婚禮現場。
    上官焰一雙黑眸光射寒星,劍眉斜飛入鬢,渾如刷漆。他胸脯橫闊,一襲紅色袍衫雖與他冷凝的氣質極為不稱,卻絲毫不損其完美的身形。毫不掩飾的笑意盈滿眼底,任誰都瞧得出來他有多高興。
    新娘以團扇遮麵,她身著青質連裳,一身嫁衣華麗得豔光四射。佩以琉璃鈿釵,一品九鈿,二品八鈿,三品七鈿,上官焰官居三品,故而佩戴七鈿。單薄的肩頭,不盈一握的腰肢,與時下姑娘們豐腴的身段截然不同。步履蹣跚得教人忍不住懷疑弱不禁風的她是否下一刻便要倒下。
    “一拜天地——”
    新人依照送嫁姆的指示轉身跪下,麵對門外天際行跪拜禮。沒人發現新娘輕握團扇的手驟然間捏緊,指尖泛起不尋常的青白。她纖瘦的身子輕顫,似是隱忍著極大的痛楚。隻有同心結另一頭的上官焰瞧得真切,黑眸陡然間褪去笑意轉而浮起濃濃的不安。
    “二拜高堂——”
    起身,步履不穩地輕晃,再轉身,麵向高堂,拜。胸口仿佛被緊緊絞住,痛得她腳步不穩地踉蹌一下,緊攥著團扇的手此刻再也無法握牢,“啪”地一聲,扇子翩然墜地。露出新娘子煞白的臉孔,她一雙柳眉緊蹙,抹上胭脂的唇瓣鮮紅得與慘白的麵色形成極大的反差,狀似女鬼,一時之間竟有些駭人。
    廳中賓客無一不嗟然而起,所有注意力全放在新娘身上,喧嘩著為何新娘不顧禮儀棄扇露麵,卻完全忽略了上官焰盛滿驚懼的神色。
    角落裏,一名女子倚牆而立。暈黃的火燭映照之下,容色剔透如玉,肌膚勝雪,如新月生暈,肌若凝脂,氣若幽蘭,柔情綽態,端麗冠絕。一雙水眸流光溢彩,她身形略微豐腴,烏絲披於背心,一襲素雅的月白色高腰襦裙,不過十八年華,當真美豔不可方物。
    隻見她亦如同新郎一樣滿臉擔憂,望著堂上形銷骨立的女子,喃喃道:“不要,姐姐……”
    “夫妻對拜——”
    上官焰此刻再也顧不得禮數,攬著她的腰肢便要起身。“撐住。”不過兩個音節,卻沉重得教人心碎。
    “好。”女子虛弱得隻能勉強發出氣音,額上冷汗由於過度隱忍不斷劃過耳際。
    她咬牙,試著起身。可那搖搖欲墜的身子哪經得住這一跪一拜的折騰,早已耗盡氣力,抖如風中殘燭,再也無法隨著意識行動。她顫抖著捉住不斷傳來陣陣絞痛的胸口,抬起臻首,對不上焦距的眼裏盡是不舍。她斷斷續續地喘息著,“對不起,焰……”話音剛落,便似乎再也承受不住地昏厥過去。
    靜,死一般的寂靜籠罩著整個大廳,教人忍不住頭皮發麻。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這一幕看傻了眼。沒人敢在此時出聲,偌大的廳堂內隻聞得上官焰急促的呼吸聲,一下強過一下。
    “雁兒——”終於,如同負傷野獸般淒厲的嘶吼聲響徹大廳。語氣裏滿是絕望,聽者聞聲,無一不紅了眼眶。
    “小姐——”另一聲驚呼來自於角落,眾人循著聲音的來源往角落看去。隻見方才那名絕色女子“噗”地一聲從口中吐出大片血紅色液體,便軟軟地倒在了聞訊趕來的丫鬟肩上。
    喜事,變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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