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內容 17 媽,咱家蓋房子的錢哪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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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真正坐上回家的班車都是下午一點鍾的事了,上午因為不小心花了太多“心虛錢”,許安沒舍得在外麵吃中飯,想著回家得讓媽媽給自個兒下碗雞蛋麵,半年多沒吃了,可沒把他給想死。
老舊的公交車一搖一晃地駛過鄉間坑坑窪窪的小路,哐當哐當地上下顛簸著,許安坐在公交車倒數第二排的位置上,在陽光下都能清楚地瞧見車廂內漂浮著的細碎塵埃,他輕快地哼著歌,心情出奇得好。
公交車在村口停住,郊區線路的公交車從來都不報站名的,半年多沒回家,差點坐過了站。
許安剛一下車,遠遠地就瞧見自個兒媽坐在村口的小店門口,手裏抓著一把瓜子眉飛色舞地上下比劃著。
這裏是村裏老幼婦孺最大的集散地,無論是村頭XX家的母雞孵出隻三條腿兒的雞仔來,還是村尾XX家的老頭子跟誰有一腿都是從這兒傳出來的。母親每天幹完農活兒都會上這兒坐上一會兒,許安看了看手表,兩點一刻,平日裏這時候母親應該還在地裏幹活,今天卻早早地就在這裏坐著了,無非是在等自個兒。
許安咧開嘴,心口一緊,莫名其妙地竟然近鄉情怯起來。
身旁的婦女用膀子推了推許媽媽,許媽媽抬眼,看見兒子就站在三步外,衝著自個兒叫媽。
“媽的乖兒子,回來啦!”許媽媽眉開眼笑地迎了上來。
“鐵柱家的兒子真是出息,不但能去北京上大學,一回來還大包小包地往家裏帶東西~~”周圍的三姑六婆又羨又妒地在一旁嘰嘰喳喳著,說得許安心底不禁一陣陣的心虛。
他愣愣地站在一邊兒,像待宰的豬仔一樣被人從頭誇到腳,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擺,恨不得一頭栽進土裏遁回家。
“哪裏哪裏,也不看看是誰從小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給拉扯大的,現在這會兒也該是他知恩圖報的時候啦,總算沒白養這小兔崽子。”許媽媽擺了擺手,笑得見牙不見眼,嘴上說著客氣話,心裏別提多自豪了。
“可現在才三月份呐,一般學校不是還在上課嗎?”
許媽媽猛地一拍腦門:“對了!小安,你在電話裏說是摔傷了,摔到哪兒了?趕緊讓媽看看,媽回家用跌打藥酒給你抹抹。”
“沒……沒什麼要緊的,就是摔倒脊椎了……不太嚴重。”許安兩隻手攥得死緊,因為很少說謊,心裏緊張得要命。
“不行,回去媽還是得給你擦擦藥酒,這樣才能好得快,等傷一好你就趕緊回學校去,不能耽誤了功課。”
“那……那我自己擦就行了。”別說他都這麼大歲數了,怎麼能讓自個兒媽看那麼隱私的部位,估計母親也不是很清楚所謂“脊椎”到底是哪裏,否則斷然不會說出這種話來的。
再說了,要是真讓她看見了傷口,那還了得!!
“好吧……兒子啊,你吃飯了沒有?”
許安搖頭。
許媽媽臉色頓時一變,大驚小怪地拔高嗓門:“什麼?我說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會照顧自個兒,這麼多禮物都舍得買,何必為了省那幾塊錢而挨餓!”
“我想吃媽做的雞蛋麵,在北京都吃不到。”
許媽媽回頭打了個招呼,一把拽過許安的手就往家走,“走走走,回家去,媽馬上就給你做去!”
半年多沒回來,家裏的變化不小,本來剛剛夠住的四合院上麵加蓋了一層樓,廚房後麵也多出一排平房來,水泥的顏色還很新,看樣子才蓋沒多久。
“媽,咱家蓋房子的錢哪兒來的?”許安站在門口打量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
家裏僅存的積蓄都用來給許平和自個兒交學費了,短時間內應該湊不出錢來蓋房子。
許媽媽搓了搓長滿粗繭的手,方才興高采烈的笑容斂了下去:“是問你大嫂娘家借的。”
“什麼?”許安神色一凜,心裏隱隱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許安家算是一個大家庭了,一共十來口人。許奶奶、許爸爸、許媽媽、還有四個兒女。
許奶奶沒念過幾年書,取不來好聽的名兒,索性自“如意平安”裏一人拆了一個字兒給安上,好記又吉利。
大哥叫許如,已年近而立之年,在鎮上一家機械廠上班,早就娶了媳婦,四年前生了對兒雙胞胎。
大姐叫許意,跟大哥是一胎生下來的,也早結了婚。因為生性沉默,母親怕女兒在夫家受氣,狠下心來給招了個上門女婿。如今日子過得倒也算和和美美,就是肚皮好幾年都不見反應,急得大姐脾氣一天天見長,倒不見了早年的沉默。
老三也就是跟自個兒同齡的許平,目前在南京市區的一所大專上學。
人口一多,就容易出現家庭矛盾。
在這個家裏整整生活了十八年,一路來看了太多太多。
本來大嫂就不是特別樂意嫁給大哥,仗著自個兒是鎮上人就在家裏作威作福地頤指氣使。早前竟然鬧著要離婚,家裏因為她早就鬧得沒過上幾天安生日子。
可如今她居然會那麼好心地借錢給他們蓋房子?
打死許安都不會相信她會這麼好心。
“你沒看見村裏家家戶戶都蓋上樓房了嗎?前陣子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傳出來的消息說是政府看中了咱們村子這塊地要拆遷,到時候按住房麵積分房,順便補貼住房款,大夥兒都趕集似的連夜架起了樓房,咱們家這麼多人,就憑那一個破破爛爛的小四合院能分到多大點地方?”
“所以大嫂就主動借錢給咱們?她前段時間不是還鬧著要離婚,怎麼會突然就那麼好心的肯借錢?”
許媽媽沉默了一會,“你大嫂的意思是到時候拆了遷要我們把借的錢還給她娘家,然後再給她五萬。”
“什麼?五萬!!就算真的拆遷,咱們哪裏來這麼多錢給她?”
“去去去,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麼?你隻管讀好書就成了,這些不用你操心。”許媽媽揮揮手,避而不答,牽著許安就進了家門。
許安跟在身後,沉默地看著母親不知何時開始微微佝僂的背影,緊緊地擰著眉,始終無法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