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聯一俯身陳子嵐就察覺了，說話時的熱氣淋在耳朵上更讓他全身發緊。
    不過關聯說的話他還是都聽到了——一下子覺得緊張啊什麼的都沒有了。
    關聯引他在後麵找了個位子坐下，又招人給他拿了水。
    看見前麵黑壓壓的一片，在座的來賓無論男女，穿的全都正兒八經的，陳子嵐開始覺得不是自己大驚小怪，心裏也稍安了些。
    關聯陪著陳子嵐坐了會兒，就說自己還要到各處巡視離開了。
    索性由於前麵發言時間太長，原本的茶歇取消了，使陳子嵐不會那麼尷尬。所以聽見關聯要走，陳子嵐也隻是揮揮手，繼續專心致誌的欣賞樂曲。
    不想關聯走了沒多久，旁邊就又坐下了人。
    陳子嵐轉頭一看，竟然是當班的曾航，不禁嚇了一跳，壓低聲音，“你怎麼來了？”
    “說了我沒看過，怎麼著也要來的嘛。”曾航笑嘻嘻的，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看他那樣，陳子嵐就知道肯定是關聯跟MABEL打過招呼了。
    但再怎麼著，上班時間擅自脫崗也是不好，“你看看就差不多了，還是趕緊回去吧，別讓你們領班找你就不好了。”
    “知道了，這些東西反正我也聽不懂，就是看個熱鬧。”說到這兒曾航轉轉眼珠兒，“不過，好像關總監還特意為你選了曲子呢。”
    說完，還沒等陳子嵐再問什麼，就吐吐舌頭一臉壞笑的跑了。
    前麵的人不滿的發出了噓聲，陳子嵐趕忙致歉，再找曾航，沒影兒了。
    回到座位，心裏琢磨，曾航所說的‘好像’必然是關聯漏得口風，到底是什麼呢？
    轉又一想，這個人也真是大嘴巴，就說曾航是自己人，但現在畢竟是同事關係，他年齡又小，萬一哪天說漏了什麼自己反正是幹不了多久的，你關大總監怎麼辦？
    一陣陣的心慌意亂，台上的演奏再專業樂曲再優美，陳子嵐也覺得有些聽不下去了。
    關聯這時候又回來了。
    檢查了後台，總控、機房等等方麵，確認沒出什麼問題，跟GM報備了一下，跟前麵沒坐多久就又禁不住跑過來坐到陳子嵐身邊來了。
    發現陳子嵐有點兒魂不守舍，“怎麼了，演奏的不好嗎？”
    “不是，挺好的。”
    雖然是精簡的樂團，但專業的畢竟是專業的。
    “那怎麼不好好聽呢？這些曲目都是專門挑選的。”
    “不是，是…我剛才聽曾航說，這曲目…都是你選的…”
    話到嘴邊還是說不出自己想問的，陳子嵐有點惱恨自己。
    關聯難得這麼機靈，聽見這話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嘿嘿，我改了曲目的設置，就在倒數第二首，馬上就到了，你好好聽著，那是專為你選的，是我送你的，隻送你一人兒的中秋節禮物。”
    說罷又起身兒找樂團領隊去了。
    陳子嵐慶幸會場的燈光是調暗的，不然自己真得找地縫兒了。
    倒數第二首很快到了，當《升c小調第十四號鋼琴奏鳴曲》的樂聲慢慢的想起的時候，陳子嵐真的陶醉了。
    這就是他的禮物嗎，就是他的心思嗎？
    關聯又悄沒聲兒的坐回來了，瞅著演奏結束曲了，陳子嵐的心神兒還沒回來的當口兒又附在他耳朵旁悄悄說，“一會兒完了我還得上去支會兒，然後再去前麵兒送客，你上員工停車場等著我，我帶你去個地方兒。記住，別換衣服。”
    說完把自己的車鑰匙塞到了陳子嵐手裏。
    陳子嵐攥著他的鑰匙，感覺出鑰匙溫暖中還帶著點潮濕——這東西他也攥很久了吧……
    音樂會結束，各位領導總結發言，陳子嵐悄悄地回LOCKER拿了東西坐在關聯車裏等他。
    員工停車場靜悄悄的，保安們都到前麵客用車場去了。
    陳子嵐沒有啟動車，就坐在黑暗中。心裏有些莫名的興奮——這要是哪個同事看見了問自己怎麼坐這兒自個兒應該怎麼說——好像偷情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關聯打開車門上來了。
    一聲不吭的先擁過陳子嵐就是一個熱吻。
    剛才在門口就想吻他了，終於吻到了，關聯不禁從心底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
    今天的音樂會很成功，從GM到SALES全都樂歪了嘴。
    但這時候，他這個主策劃人卻沒心思接受上級的誇獎和別人的祝賀，滿頭滿腦的都是這個等著他的人……
    他一定會在這兒等他的，關聯肯定——從剛才陳子嵐聽到那首專為他點的曲子的時候那盈盈的眼神中關聯就知道！
    但當他看到車子裏陳子嵐靜靜等待他的身影時，他還是覺得自己仿佛要被巨大的幸福淹沒了。
    禁忌般的熱吻，陳子嵐聲兒都不敢吭一個，隻能也反手摟住他，全身心的投入。
    直到兩人都快喘不過氣了，關聯才放開他，點火踩離合一下兒就衝出了大門。
    陳子嵐打賭門口的保安都沒看清副駕駛坐的是誰。
    車子上了長安街，到了龍華路口拐了進去。
    關聯一路上一言不發，就是緊緊地盯著前麵。
    等陳子嵐終於倒過氣兒的時候車子已經開到了一條杳無人音兒的平整道路上。
    看著車窗一側高高的城牆，陳子嵐明白過來了他們是在往哪兒走。
    “大半夜的你上故宮來幹嘛？這兒半夜又不開門兒。”
    城牆的陰影沉默的落在護城河上，河邊栽種的柳樹仿佛被車聲驚醒似的和著風沙沙的響，四下無人，隻有旁邊斑駁的城牆無聲的指引著前路。
    恍惚間，陳子嵐竟有種時空倒錯的感覺。
    車子開到勞動人民文化宮西側，從旁邊的門樓中開過直停到午門正前方。
    開過午門廣場邊側門時陳子嵐嚇了一跳——這是允許機動車通行的地方嗎？平時好像人都限製。
    但當車子停下的時候陳子嵐震撼了。
    城門樓子上的燈全點著了，雖然不是特別明亮，但襯著底下黑壓壓的廣場反倒有種莊嚴肅穆的感覺。
    關聯下了車，走到另一側幫陳子嵐打開了車門。
    “這兒隻有過節什麼的才點燈，早想帶你過來看看，漂亮吧。”
    周圍一個人都沒有，陳子嵐陶醉的看著燈火輝映下‘午門’兩字的匾額靜靜的懸掛在高大的城門上。
    “電視裏說的什麼‘推出午門斬首’就是這個地方吧？”
    小心的看了看腳下風化得凹凸不平的石磚。
    “當然不是，那都是電視上虛構的。北京砍人大部分都在菜市口，就是SOGO往南那路口兒。這邊其實是皇帝檢閱的地方。誰跟自己家門口兒殺人啊。”
    關聯笑眯眯的回答。
    “這兒真靜，我剛來北京的時候從這兒進得故宮，那時候這擠滿了人。感覺跟現在都不是一個地方。”
    “是啊，所以說故宮應該冬天來，因為冬天人少，在各個宮門兒裏穿來穿去也碰不上人。站在太和殿前麵好像這兒就是自個兒家的一樣。”
    “怎麼會？”
    “騙你幹嘛。有一次我上故宮，十二月底。走到一個什麼妃子住的小院兒突然下雪了，周圍一人兒都沒有，我就跟那兒賞了會兒雪景兒，等我剛一跨出院門兒，雪停了，再一看地下，一點兒下過雪的痕跡都沒有，感情就跟那院兒裏下了。”
    陳子嵐聽著有點兒害怕，“那不就是鬧鬼嗎？”還四下看了看。
    關聯點了根兒煙，看他那樣不禁笑出了聲兒，“別怕，這旁邊就是國旗班駐地，都是當兵的，鬼不敢上這兒來。”
    陳子嵐這才安心，專心致誌的欣賞燈光中的午門，想象著從前沒有電的時候，巡邏的侍衛提著燈籠在城牆上穿梭的情景。
    突然一陣熟悉的音樂聲溫柔的響起，關聯的手遞到了自己麵前。
    陳子嵐詫異的轉頭，看到關聯紳士的半弓著身子，“MayI？”
    車裏的音響放著剛剛聽到的《月光奏鳴曲》，在這靜謐的月光下，兩個身著正裝的男人翩翩起舞。
    陳子嵐不會跳女步，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怎麼會跳交誼舞。
    但在關聯嫻熟的帶領下，兩人顯得那麼合拍。
    幾個輕巧的轉身，陳子嵐看著天上那輪明月，微微陶醉。
    “看，今晚的月亮多美。”
    今天的一切簡直太完美了，關聯此刻佳人在懷已不禁飄飄然，順嘴就回了一句，
    “是啊，今晚的月亮真圓啊。”
    ‘噗哧’一聲，陳子嵐笑了出來，節奏都亂了。
    關聯這才明白過來自己說錯話了，都怪媒體誤導，心裏這叫一個懊惱。
    氣氛沒了，舞沒法兒跳了，也沒那厚臉皮再去牽人家的手了。
    陳子嵐點了隻煙，看著關聯的臉色，剛要說話。
    一輛巡邏的警車從西側門開了進來，停到他們身邊。
    警察大叔從車裏探出腦袋看了看他們，“沒什麼事兒吧？”
    倆人趕緊搖了搖頭。
    “沒什麼事兒早點兒回去吧，甭老跟這待著了。”
    說完一邊兒踩離合一邊兒嘴裏叨嘮，‘大過節的倆人穿成這樣兒跑這兒幹嘛來了，真是…’
    看見警車走了，倆人互瞧著對方吐舌頭，又是一陣笑聲。
    回去的路上誰也沒說話，到了地方兒陳子嵐臨下車的時候才期期艾艾的說，“下周日是BRAIN生日，你…跟我一塊兒去吧——要是你沒事兒的話！”
    關聯當然滿口答應——就算他不說自己也會想轍去的。
    回到了家，陳子嵐才想起打開手機，曾航發了好幾條短信，內容都是“我往家打電話了你沒在，今晚和關聯過的怎樣？”
    陳子嵐覺得真是沒臉見人了，抱著手機，一晚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