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子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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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夜晚濃重的霧氣還未散去,淡淡的濕氣飄散空中,清涼而舒爽。韓傑走出屋子,隨意逛著,舒緩著緊繃了一夜的神經。
漫步於晨光微露中,呼吸著另一個世界的空氣,韓傑心中已是一片清明。不可否認,剛剛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時,他的心中也曾出現一絲迷惘與惶惑,那是人本能的對未知的一種恐懼,可是經過這一係列的事,他釋然了。既然上天給了他一次重來的機會,那麼自己何不好好的活著!活出另一番精彩!
蜿蜒的小路,曲徑通幽,假山,流水,韓傑慢慢的走著,體會著原先自己從不曾留意到的平凡之美。忽然,韓傑眼前一亮。
梨花,千朵萬朵,千叢萬叢,掛滿枝梢,似白雪,似流櫻,純淨幽然,清雅出塵。記憶中,也曾見過相同的燦爛,然而那時的他,身邊還有小諾,還有那個總是靦腆笑著,輕輕喚他‘傑哥’的孩子。猶記得漫天梨花煙雨中,那熟悉的體溫,溫柔的擁抱,沒有話語,不含情欲,隻是默默的感受彼此,恬靜而安然。韓傑還記得那時小諾的唇,暖暖的,甜甜的,略帶一絲梨花的清然,戰栗了韓傑的心。
小諾,你現在還好嗎?得到你想要的溫暖與幸福了嗎?
韓傑心神恍惚,不知不覺踏入了梨林深處。並非還愛著小諾,早在參透生死之時,他就已經釋然。隻是前生所有深刻的回憶,都與小諾有關,快樂的,悲傷的,點點滴滴,在韓傑尚未察覺的時候,印刻進靈魂深處。關心小諾,也早已成了韓傑的習慣,成了韓傑血腥生涯中的一絲溫情。小諾,已然融入了韓傑的血脈,成了韓傑精神上的依賴,靈魂的救贖。
現在的韓傑已然明白,人世間太多的事,都不可以強求,愛情更是如此,許多的事情,過了也就過了,或許遺憾,卻未嚐不是一種解脫。
韓傑斜倚著梨樹坐下,撚起一瓣梨花,輕輕的放進嘴裏。若有若無的甜香傳來,溫暖了他的味蕾,同時也溫暖了他的心。他靜靜的坐著,心中一片澄澈清明,久違的平和縈繞周身,時間在此刻停駐,刹那永恒。
忽然,林中響起飄渺的簫聲,若有若無,清冷孤寂,透出隱隱的哀傷與絕望。
韓傑猛然睜開雙眼。
一、眼、萬、年。
微風輕拂,梨花漫天飛舞,翩然雪海間,一襲白衫孤然獨立。潔白的梨花輕輕落在他的肩頭,一瓣瓣,一朵朵,溫柔而纏綿,清淡而悠遠。白衣男子神色平和,衣衫隻是隨意的披著,淡淡的水汽打濕他的臉龐,就連發絲也似籠罩一層淺淺的寒霜。簫聲綿長淒清,更顯冷寂。風,浮動著白衣男子的衣擺,雲煙嫋嫋,他孤獨的站著,似乎亙古之前就是如此,滄海桑田,流逝的時光長河中,他清遠的身影就似遺世獨立的謫仙,翩然而出塵。
“質本潔來還潔去”,也許隻有這絕塵出世的梨花才配得起這樣的妙人吧!韓傑不禁然想到。
“你想看我到什麼時候?”清冷如玉的嗓音,淡然,卻透著一絲隱約的疏離,拒人於千裏之外。
明明是一個眉目俊秀,溫文儒雅的世家公子,可為何那淺淺的眉宇之間,卻總是縈繞著無法排遣的寂寞與憂傷,讓人心生憐惜。
看著這樣的男子,韓傑忽然生起逗他的興味,懶懶散散的開口:“若非你先看我,怎知我在看你?”
白衣男子轉過身子,直視著韓傑的雙眼:“強詞奪理。”語氣依然很平靜,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然而,那漆黑如墨的雙瞳中,隱含著一絲淡淡的無奈與疲憊,似嘲笑韓傑,也似嘲笑自己。
韓傑的心猛的撞了一下,為了那樣的眼神,為了這樣的人。
風,在彼此之間輕拂,花瓣,在周身起舞,他們凝望著彼此的身影,久久的。無需語言,無需動作,彼此的眼神在空中糾纏,帶著一分試探,一分欣賞,一分了然。
隻需一眼,他們就已明了。
他們是相同的一類人,同樣的驕傲,同樣的狂放,也同樣的——寂寥。
心,動了,痛了,絲絲縷縷。
“你叫什麼名字?”韓傑認真的問道。
“子軒,夢子軒。”子軒也認認真真的回答。
“我叫韓傑。”
然後,彼此沒有再開口,林中,靜了下來,祥和的氣氛在空中蔓延,溫暖而恬淡。
許久,韓傑再次開口:“我走了。”
“好。”
韓傑慢慢的站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沿著來時的路,一步一步的走著,而在這個過程中,他始終沒有回頭,沒有看子軒哪怕一眼。
回到住處的韓傑,靜靜地躺倒床上。
無可否認,他對子軒有好感,並非所謂的一見鍾情,隻是對露出那樣眼神的子軒的疼惜。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對子軒是怎樣的感情,愛,還談不上,但是,同樣的孤單,同樣的寂寥,讓他生出一絲渴望,渴望在這個陌生的世間尋找一個懂他,愛他的人。然而,經過小諾背叛一事,他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有愛人的能力,他不想去打擾那個白衣翩翩的男子,至少在自己整理好心情之前。
因為子軒並不是小諾,小諾雖然會為了他的逝去而難過,傷心,然而他卻會在這之後抹幹眼淚,繼續努力的生活下去,而子軒,卻不同。他外表溫文,看似安靜祥和,然而骨子裏卻透著一種固執,堅定而認真,可以這樣說,子軒是那種認準一條道就會一直走到底的人,愛人亦然,這從他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所以,韓傑猶豫了,為了自己,為了子軒。